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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全文在线阅读 <<<<郁知年把手机放到一旁,闭上了眼睛,又想起史密斯的催促。
几个月来搬了这么多次房间,他的行李越来越少,发觉从前认为必须要带的东西,实际上都不是必须。
郁知年忽然想去看看自己夹在书里的东西,但是不想再起床,也不想开灯,便闭紧眼睛,幻想自己走到行李箱旁边,打开箱子,从夹层里拿出杨恪的火车票。
这张票是他偷来的。
两年前的平安夜,他第一次和杨恪一起出门,坐城际火车去看杨恪病重的爷爷。
趁杨恪没有注意,他偷走杨恪的票根留作纪念。
当时郁知年还具有勇气,怎么都学不来掩饰对杨恪的喜欢。他给杨恪发消息,即便知道得不到回应,也仍旧会有一些甜蜜和期待。
不像现在,光是想象靠近杨恪,便仿佛已经开始自由落体,双腿发麻,只想远离。
每每回忆那个混乱的平安夜,郁知年都像观看了一部令人安心的电影。
那天晚上承载了郁知年很多想要的好事,因此他反反复复地清醒地想着它,度过了大半个夜晚。
三天后,郁知年和约好的受访者刘翰见了一面。
刘翰是郁知年在城中村租房时的室友,一位闲时爱读书的热心人,帮过郁知年不少忙。
他们约在刘翰新工地旁的一家露天面店,郁知年请刘翰吃了一碗拉面,两人边吃边聊。
这天中午太阳很大,郁知年吃不下什么东西,只要了一瓶冰汽水。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刘翰接到了包工头打来的电话,催他回工地。
郁知年要补问的问题补得差不多了,便买了单。
刘翰得知郁知年很快就要走了,有些不舍地和郁知年握了握手。
告别后,郁知年往地铁站走,走小了一段路,觉得接近似曾相识,抬起头,忽然望见了熟悉的建筑塔顶,惊觉自己到了高中附近。
学校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市郊,这几年随宁市的发展和扩张,渐渐被高楼大厦环绕,成为了区中心。
他看见的塔尖是多媒体楼,顶楼作学校内部的小剧场用,戏剧社有时会在里面演一些剧目。
郁知年和杨恪去看过一次戏,票是某个学妹送的,她在戏中面扮演一名烂漫的少女。
郁知年邀请杨恪同去那天下午,杨恪在家游泳,刚游完一圈热身。郁知年半跪在泳池边,闻见空气里很淡的漂白水味。
泳池是蓝色的,像海洋或晴日的天空,游泳馆的落地窗外种植有茂密的绿色植物,水面反光将白色的屋顶切割波动的光晕,致使馆内衍生出一种虚无的湿热。
杨恪在水里,抬起脸看郁知年,他的黑头发向下滴水,顺着颌骨淌到下巴。
他看起来很松弛自在,习惯享有财富,像郁知年会在表妹爱看的电视里看见的人,住大房子,长大后开色彩鲜艳的敞篷汽车,四处派对,没有烦恼。
郁知年突然想去摸自己书包内层口袋里小姨给他放进去的两千块。
从记事起,郁知年没有过优越的物质生活,常为金钱所苦,但看到别人有,并不自卑,也不渴求。直到看到杨恪的午后,他产生了从未产生过的、飘忽不定的的欲念。
他不知其从何而起,几乎感到恐慌。
成年后忆起这天,他好像终于明白欲望的来由。
当时十四岁那位郁知年,在空荡的游泳馆获得了新鲜的经历,开启了新的、难以评价好坏的人生,认识了将要一起生活近十年的杨恪,但是也丢失了一部分原本的自己。
四月的最后一天,杨恪应邀去了某位投资人新开业的夜店。
他本想留在办公室工作,但合伙人翟迪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半劝告半威胁地把他拉出了公司。
夜店氛围是杨恪不太喜欢的那一种,音乐太强烈,人也太多。
他和投资人聊了一会儿,上楼去声音小一些的二楼卡座,喝了半杯酒,看了几次手表,正打算找借口早些离开,忽然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到他身边,问他是否是一个人。
他礼貌地和她聊了几句,请她喝了一杯酒,但婉拒了跳舞的邀请。
女士离开后,翟迪搂着女友走过来,对女友调侃杨恪:“难得有人敢搭讪你,还不好好把握。”
杨恪喝了一口酒,没有回应他的玩笑。
“杨恪喜欢什么类型?”翟迪的女友很友善地问,“我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
翟迪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他就——”他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没有接着往下说。
翟迪的女朋友还带了几个闺蜜来,几人下舞池跳舞了。翟迪没有去,陪杨恪坐了一会儿。
翟迪是杨恪的大学同学,和杨恪同为兄弟会成员。毕业后一起创办公司,算得上杨恪的朋友中对他的私人生活了解最多的一位。
喝了一会儿酒,翟迪突然开口说:“前几天李律师约我见了个面。”
杨恪没动,他又说:“他让我来劝你,不要试探信托法的底线。不过我说你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也不知道怎么劝。”
“我没做什么。”杨恪确定地告诉翟迪。
“无所谓,”翟迪耸耸肩,“你别惹来官司就好。”
“我不会。”杨恪说。
翟迪“嗯”了一声,和杨恪碰碰杯,沉默几秒,又按捺不住好奇似的,问:“郁知年回国多久了?有没有半年。”
“忘了。”杨恪简短地说。
郁知年记得自己问杨恪:“明天七点半,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看这部戏?”
他把学妹给的票递到杨恪面前,想让杨恪看清楚,但不知怎么,票从指间滑出来,掉进了水池里。
杨恪没说什么,替他把票从水里捞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再放到岸边。
戏票是用白卡纸彩印的,被水打湿后,软趴趴地黏在岸边的大理石砖上。
郁知年有点尴尬地拿起,发现卡纸上的花纹和字都有点糊了。
“票湿了还能进场吗?”杨恪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