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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子瑜从没见过虞欢笑得这么开心,又这样苦涩的样子。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改变。
大脑一片混乱,他有好多问题像问问虞欢。以至于封望离开前警告的眼神都被他忽略了。
他尽力催动干涩的喉头,“你、你怎么认识封望?!不是萧思兴带你来的吗?”
这场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关系,他胜券在握,他主导一切。
可为什么他会如此心慌?
彼时少年缠着他勾着他,说要听他弹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为了听他弹琴,少年会主动趴着,疼了也不喊,明明那么娇气的一个人。
少年还是低着头,前几天自己还带他去剪好的刘海好像又长长了,丝丝缕缕搭在眼前,遮挡了大半视线,看不清神情。
“我喜欢听你弹《夏日香气》,因为、因为封望也喜欢。”
斐子瑜不相信,数不清的人告诉他,这个小侍应生很爱他,听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也信了。
“你别跟我闹脾气了,我承认我之前是因为声音带你回家的,但是后来……后来、你挺可爱的。”声音停顿又继续,“所以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家,说开就好了。”
虞欢垂眸敛眉,不敢看斐子瑜的表情也不敢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他突然能理解封望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不也是这样吗?
他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
指腹摩挲,扣指甲盖的欲望被他强压下去,他告诫自己:到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在见过封望之后再跟斐子瑜在一起,他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他谁都对不起,对谁都不尊重。
之前没找到封望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自我催眠。放纵一下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
他一直都知道世界上的巧合无数。
但没想到这样阴差阳错的巧合会离他这么近。
封望。
怎样一个完美的人啊。
难怪他和斐子瑜都无可避免地沦陷了。
“你还喜欢封望吗。”虞欢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斐子瑜一时语塞,定定地看着虞欢下垂的眼睫毛,过了半晌反问道:“你呢?”
“我的答案和你的答案一样。”
“我们回到正轨吧。我们从没开始过,我们都还留在过去。”
斐子瑜不知道自己听见虞欢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很不喜欢虞欢神情疏离,轻垂眼睑说话的样子。
仅存的理智被这样冷淡模样击得粉碎,斐子瑜上前一步,略显粗鲁地捏起少年瘦削的下巴,“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指腹上的触感如玉般细腻,他以往捏过无数次。
亲吻、喂酒或是缠绵之前的亲昵。
唯独没有像这样针锋相对,彼此格格不入的时候。
真的有什么改变了。
原来,这个小侍应生不爱他,一点不爱。一想到这里,斐子瑜竟觉得心痛如绞。
他原以为自己还没陷得这么深。
虞欢努力让自己不颤抖地抬头,努力抬眼,慢慢和斐子瑜锐利的视线对上。
唇瓣微动,声带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虞欢!你说啊!”斐子瑜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低吼道。
“我们回到正轨吧……”喉管艰涩地发声。
男人被他的话气急了,喘着粗气半晌没再开口,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肩上的力道在慢慢加重,指节扣住肩头,收紧,像一幅坚硬的镣铐桎梏住他的脚步。
斐子瑜眼底翻涌的疯狂让虞欢暗自心惊。
“难道我们之前就不是正轨吗?!算了——”
“你都不回去看看小栀吗?小栀还在家里呢。”
男人靠近他的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热气喷洒在颈侧与,勾起止不住的战栗。
滚了滚喉咙,虞欢紧张吞咽的声音极大程度平复了男人的怒火,余光里他甚至能扫到男人微微勾起的嘴角,这样的恶趣味让虞欢莫名颤抖。
“小栀、我…过几天就去取。”他听见自己干涩发颤的声音。
“呵,行。”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惜用已经枯萎的小栀做筹码。
虞欢不喜欢他,虞欢也喜欢封望,这两件事占据了整个大脑,像病毒一样肆意侵袭每一寸细胞。
斐子瑜在爆发之前,掉头走了,再没甩一个眼神到虞欢身上。
但凌乱的步子足以暴露他内心并不平静。
虞欢安安静静地看着男人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一直在轻微发抖。
空气里凝滞的氧气终于流动,虞欢像是被渔人打捞上岸的病鱼,缺氧加剧病情,他不停大口吸气,却觉得生命的活力离他越来越远。
强烈的耳鸣声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虞欢!虞欢?!”
他扶着桌子坐到沙发里,缓了口气,“我没事……没事。”自己的声音都像是隔着薄膜,从遥远天边传来似的。
“你有低血糖怎么还不吃早饭啊?刚才的小蛋糕也不多吃点,都怪斐子瑜,来捣什么乱?”
虞欢听出来这是萧思兴的声音了,闭眼复又睁开,眩晕的大脑好多了。
慢半拍的反射弧终于开始工作,组合字词、翻译字句。
茫然道:“我有低血糖吗?”更像是见到斐子瑜的应激反应。
“你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身体啊?”萧思兴收起不着调,正儿八经的样子倒也像模像样。
虞欢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冒出一句:“你应该多像你大哥学学,正经一点,看着舒服多了。”话音停顿,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刚才为什么突然抹我嘴角,没有下次。”
萧思兴之前从没有过逾矩之举,唯独这次,他其实怀疑对方是故意的——故意要气斐子瑜。当时他是背对着斐子瑜的,但萧思兴是跟斐子瑜面对面的,当时没理由没瞧见。
“是因为你嘴角留了点奶油没吃干净啊,我就帮你擦擦,谁成想,太着急了就……”萧思兴急着转移话题,“你还头晕吗?吃颗糖——啊,吃块蛋糕吧?或者,我去拿一块巧克力来?”
萧思兴说完之后沉默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但他懒得再挣扎,莫名其妙的烦躁萦绕心间。
他借口去找巧克力,转身快步离开,走到虞欢看不见的地方时,突然泄气。
原来虞欢一点也不爱斐子瑜啊?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目送萧思兴的背影离开,虞欢直愣愣看了这个小角落的出口一会儿。
今天他注视着封望的背影,斐子瑜的背影和萧思兴的背影,温润如昔,决绝狠戾和落荒而逃。
好像每个人都会被他越推越远,离他而去似的。
虞欢视线轻易落到桌上的纸袋子上。
牛皮纸袋还留着封望随身的香水味,里面的喜糖小小一盒,包装精致,纯白的蕾丝边围绕盒子一整圈,正红色的丝绸带子系成蝴蝶结,小卡片夹在蝴蝶结下面,印着这対璧人的卡通画像。
从来不骗人的封望,这次居然骗他。
喜糖明明就很苦。
他突然后悔让斐子瑜就这么走了。
应该分一半给斐子瑜的。
第一份喜糖的苦,斐子瑜也应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