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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衍提前估算好了姜歆到家的时间，早早把车停在斜对单元门的方向，以便姜歆一回家他就可以注意到，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跟踪狂性质，他抿唇笑自己的心急，手伸进口袋捏住打着蝴蝶结的礼盒。
程衍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翻看着和姜歆的聊天记录，姜歆聊天喜欢用表情包，每说完一件事情就会加一个表情，前两天她告诉他不用他接她回家，紧跟着补了一个流泪熊猫头的动图，程衍心知姜歆不过是为自己的失约提前卖惨，但看到表情后还是没忍住扬起了嘴角，他只觉得她做什么都可爱，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仿佛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变过。
程衍正是在熄掉手机屏幕抬头放空之时看见远处姜歆与一个陌生男人相拥的画面，她依在那个男人怀里，像之前依在自己怀里一样。
程衍的指尖紧紧抠着手掌，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印他也浑然不觉。
他承认在看到姜歆推开那个男人时他仍存着一丝希冀，或许那个男人是她从未曾提起的兄弟也说不定。
可当他下车，走近他们二人，听见姜歆用熟悉的语气低低喊对面的男人“修齐哥”，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短短的三个字在他脑海不断重播又回荡。
残存的理智劝他回头，只当从来没有来过，可他知道自己贪婪，他渴望她能将自己当成可以依靠的肩膀，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但他只看见了她躲闪的眼神。
姜歆慌张地瞥了瞥程衍，确认梁修齐状态没有问题后，随意给二人介绍了一下，程衍名字的前缀依旧是“同事”，程衍在听清梁修齐名字以后挑了挑眉，姜歆来不及细究他的反应，只想赶紧上楼逃离这两难的处境。
程衍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斜睨了一眼面前目光不善的梁修齐，招呼都没打便转身离开。
嗅着枕边姜歆残留的香气，程衍忽地想起有一天姜歆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写策划，粗大的黑框眼镜搭在她小巧的鼻尖，垂眸时睫毛如鸦羽，她喝了一口热牛柰，舔唇的动作性感而不自知，他看得心痒，躺在她身边啄她的唇，唇齿间充斥着甜腻的柰香。
程衍无奈地看向自己身下昂扬的家伙，起身去浴室冲冷水澡，冰凉的水滴沿着脸颊向下淌，好像眼泪。
程衍回忆自己和姜歆相处时的细节，每一帧画面都拉长又扭曲，他自残般地寻找着姜歆不爱他的证据，世界如大厦将倾，姜歆的一颦一笑都没了生气，记忆里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在穿过他看向另一个男人，第一夜击垮他精神防线的一句“小程哥哥”，可能只是“修齐哥”的变体，或许姜歆一直以来只是通过他预习她和梁修齐的恋爱场景。
他被平安夜姜歆随口的一句话冲昏头脑，大概只有天真如他会将一颗心捧在炮友面前，到最后他竟企图用爱编成一张网困住姜歆，可他忘记姜歆是关不住的鸟，更何况，她的爱意或许早已全数倾注给另一个人。
他此刻的心情远远算不上嫉妒，不过是赝品遇见真迹，理应自惭形秽。
他取出大衣口袋里的红玉髓项链，于他是精心挑选的项链，于姜歆只是禁锢她自由的枷锁，他苦笑着把项链扔在一边。
第二天他推掉了和朋友的聚餐，在家睁眼躺了一天，直到橘色霞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拖出一条光斑。
“你现在在家吗？”程衍还是给姜歆发了消息，总要聊清楚。
姜歆回得很慢，程衍想象得出她睡意正浓却被手机提示声吵醒，揉揉眼睛点开他的消息的模样。姜歆说过自己放假三餐不稳，程衍笃定她还没吃晚饭，自作主张地提了一袋新鲜的食材放在副驾驶。
节假日的每时每刻都是高峰期，他堵在红绿灯前却没了往常的急切，即使是死刑犯也会害怕铡刀落下的那一刻。
姜歆开门时并不惊讶，看见他手里的塑料袋，她感激地笑了，“谢谢你来给我做饭。”
程衍点头当是回应，自觉地走进厨房开始煮面。
端上来的依旧是他第一次给她煮的那碗面，只是这一次他照着原本的食谱做了出来，程衍本就不打算久留，便没有准备自己的份。
姜歆皱眉，“我不喜欢吃葱的。”说着扯了一张纸巾垫在桌面，一粒一粒地挑葱，偏偏程衍把葱切得稀碎，这活儿和给草莓去籽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鼻尖萦绕的气味让她想起家里那盘香菜遍布的鱼，不知者无罪，连妈妈都不记得，她有什么理由要求程衍记住自己的口味。
他倒了杯水，语气也淡得像水，“我们结束关系吧。”
姜歆没听清，抬头看他，“嗯？”
“我们不要再做炮友了。”
姜歆想起很久以前的约法三章，她好像没有说“不”的权利和理由，于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挑葱花。
“这面原本的做法就需要提前用葱爆香，最后也需要点缀葱花，”程衍戳穿了自己以前撒的谎，“第一次做的时候我知道你不喜欢就跳过了这两步。”
“只是我觉得你有必要尝尝它本来的味道，我之前顾忌你的喜好，可挑葱本身也是一个必经过程，一味的逃避没有意义。我知道你不想恋爱，但你不应该借由固定的性关系逃避你的真心，我不想只是成为你满足性需求的工具。”程衍手握住水杯，头顶的吊灯映在水面如满月，稍一摇晃便破裂。
姜歆把他的句子掰碎，咀嚼着个中滋味，不过是程衍不想继续这样止于性爱的肉体关系。
她讨厌他谈话间的说教意味，仿佛一直以来她辜负了他的一片赤诚。
她后来回想才理清自己此时的情绪叫做恼羞成怒，恼是因为挑不尽的香葱，羞是因为她最隐秘的情感被他率先揭开，她赌气般放弃思考，任由恶毒的言语占领她的唇舌。
“你何必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承认我不该蹬鼻子上脸，一遍又一遍地从你那里讨好处，可是最开始那一晚你不是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行？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姜歆懒得再挑，撂下筷子，葱粒上的油洇在纸巾上，深色的油渍浓到化不开，詾腔中怒气蓄到再也盛不下，“你不也只是想睡我才对我好？”
“还是说，你爱上我了？”姜歆说完象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撇出嘲讽的弧度，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刻薄。
程衍没有被她激怒，反而表情落寞，“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对。”姜歆有一种吵架胜利的趾高气昂，像一只斗赢的公鸡。
“我以为你哪怕是把我当个替身，睡了这么多次也会相互了解一些。”程衍昨晚用了千万种方式说服自己，没想到统统被她无情推翻。
姜歆还没品出他口中的所谓“替身”是从何而来，程衍便告辞离开，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来去无踪。
姜歆静默地坐在桌前，久到时间快要忘记走动，她终于搅了搅面前已然坨掉的面，薄薄的一层油在碗壁凝成固体，葱粒糟糕的口感在口中翻滚，艰难咽下后她拧起喉咙欲呕，眼眶盈满仓皇的生理泪水，明明程衍做饭从不失手，她却觉得这比她吃过的任何一顿饭都要糟糕。
智齿又在痛了，姜歆倒了粒止痛药在手心，正要举起程衍留下的那杯水，碰到杯壁的冰凉，她似是被烫住，讪讪收回了手。
药片顺着舌滑进胃里，舌尖残留着苦味，布洛芬见效很快，但她觉得詾口某个地方还在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