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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永升跟渝州刺史曹冀干的这掉脑袋的勾当谋划如此周密,背后定然有人指示,若是他没猜错,这人便是许湛。
许湛岂会私铸的铜钱被朝廷发现?又岂会让姜子真平安到达渝州?他会派人在途中轻而易举截杀姜子真,届时随便用一借口搪塞姜国公。
沙盗,山匪,找些替罪羊便是。
霍澹了解严庆,之所以让他听到,就是借他夺权的贪婪心暗中保护姜子真。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
姜子真不在京城也好,省得隔三差五来气她。
这般想着,霍岚那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丝。
“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代皇兄去看看他吧。”她挺起略微扁平的胸膛,昂首道。
将兄妹二人的谈话尽数收入耳中,严庆顺了顺后面色骤然变暗几分,指腹不停摩挲着拂尘手柄,若有所思。
午时。
宫娥端着菜肴鱼贯而入,霍澹看见混在宫娥中那熟悉的姑娘,微微垂眸。
“你,过来布菜。”霍澹手指不偏不倚指向赵婳。
正欲转身的赵婳动作一滞,毕恭毕敬回道:“诺。”
赵婳原本在厨房准备甜点,一宫娥突然闹肚子,便求她帮忙顶一顶。
霍岚拿银筷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正在喝茶的皇兄,又看了眼拿碗盛汤的赵婳。
这气氛和画面有些奇怪,但是她一时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皇上请用。”赵婳将一碗油汤锃亮的鸡汤放在皇帝手边。
霍澹嫌弃地看了一眼,拿勺子搅动搅动,喝了两口便再也没碰了。
夏季炎热,喝下一碗油腻腻的鸡汤,几乎没有食欲。
目光挪了挪,霍澹发现赵婳给霍岚盛的鸡汤事先把浮油撇去了的,汤色清亮。
而旁边的霍岚,吃着吃着,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眼光涣散,似乎是困了很久的模样。
赵婳闷头一个劲给他夹菜。
红烧肉、排骨、黄瓜,一个空碟被她堆成了个小山尖。
莹亮的肥肉泛着油光。
“……”
霍澹无从下手,银筷随手一扔。
霍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懵懵懂懂问:“皇兄吃好了?”
“呵欠连天,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霍澹低沉着声音问她。
“昨晚没睡好,困。”霍岚才不会承认她是嫉妒羡慕得睡不着。
霍澹姑且信了,没再追问。
不善的目光落到赵婳脖子上的四根淡淡的淤青印子上,他明知故问,“你宫中还有兴动酷.刑?她脖子上怎么回事?”
不就是蚊虫咬的?酷.刑?
霍岚不明所以,直到顺着皇兄的视线看到赵婳脖子上的淤青才明白。
霍岚拉过赵婳仔细一瞧,惊道:“哎呦,昨晚睡时还是小红点,今日怎淤青一片。”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不可能是昨晚她给抓挠的。
睡时?
霍澹心头一动,皱了皱眉,嘴角紧抿,一言不发看着赵婳。
赵婳避开那吃人的眼神,道:“回陛下、长公主,夏日蚊虫多,奴婢昨夜被蚊虫咬了。原本只是小红点,可昨夜奴婢做了个梦,梦里一只小狼疯似的在挠奴婢脖子,奴婢醒来照镜子才发现脖子被自己挠红了。都成这样了,奴婢便顺着那印子刮痧,谁知力道没拿捏好,这才在脖子上留淤青,污了陛下的眼。”
夜里光线不好,故而能用些脂粉将长公主哄住,可现在是青天白日,光线极佳,那红痕根本遮掩不住。
“怪只怪那小狼。”赵婳恨得咬牙切齿,话中有话。
霍澹轻哼一声,轻蔑中夹杂着点滴怒气,道:“小狼?”
“这梦可真稀奇。”他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顺势往赵婳身上去。
瘦长的指节交叠穿插在指缝中,手背托着下颌,他淡声吩咐道:“晚些时候,糕点便由你送到思政殿。”
工部尚书一位空缺, 不过短短一日,霍澹便收到了好几份奏折,无外乎以百姓人心不稳为借口, 让他早日确定人选。
赵婳就登津河廊桥坍塌一事写文, 文章在《京华风云》上发表以后,在茶肆、酒楼、勾栏瓦舍间广为流传,百姓知晓桥塌原因后义愤填膺, 更有文人组织了一批有威望的百姓去京兆府衙门击鼓陈情, 希望朝廷能好好清查贪墨的官吏。
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 不足以让奸佞之辈害怕, 但是一群人接着一群人,这便是民之所请,民之所愿。
朝廷在此刻驱赶百姓, 百姓寒心,引起的民愤将极为容易变成暴动, 而这暴动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 便成了他手中一把搅弄风云的利剑。
民愤, 暴动, 民心所向,皇权不稳啊。
如今的朝政不完全被霍澹把持,他韬光养晦五年光景, 岂会如了那一众奸佞小人的愿?
龙案上堆满了折子,其中有十本都是上谏让他早日拟定工部尚书人选。
根据举荐的官吏,霍澹大致能猜出这些人究竟是哪一派的。
严庆端来一碗清热去火的绿豆沙汤搁御案上, 余光落到那本霍澹已经翻开的折子上, 上面赫然写了个他不熟悉的名字——何光誉。
“皇上歇一歇再看吧,老奴去御膳房端了绿豆沙。”
霍澹把折子扔一边, 捏了捏眉心,满脸都是疲惫,不耐烦道:“这些人一个个的,又把折子都递到朕身边来了。”
今日上午在紫宸殿两人撕破脸,但严庆似乎没把这当回事,小皇帝终究是小皇帝,那肚子里的小心思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不足为惧。
严庆毫不避讳试探道:“皇上现在可有中意的人选?”
搅动汤水,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霍澹轻轻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喝了勺绿豆汤,“工部郎中何光誉。”
严庆眉色一动,心中暗自窃喜。
这个何光誉任工部郎中已有三年光景,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原本是屯田清吏司中小小一名官吏,先帝在世时严庆就看中此人的低微的出身,推了此人从小小官吏在屯田清吏,最后坐上这工部郎中的位子。
藏了多年的棋子,终是要被用上了!
“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