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在别人家枣树上摘枣 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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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起时,铁慈正要上车。

忽然看见地面沙尘滚滚,一抬头,满天黑云被风吹散。

转眼风声便灌满耳膜,满街行人纷纷走避,铁慈于忽然混沌的视野里看见一辆停在路边的装满重物的板车竟然被风吹动,向着前方斜坡而下。

斜坡之下,一个孩子手中的糖人被风吹掉,他追过去捡。

身后丫鬟婆子追过来,一抬头看见马车轰隆隆撞下,尖叫声几乎能撕裂人耳膜。

风太大,到处都在尖叫,孩子也没理会,专心捡起糖人。

马车近在咫尺。

铁慈人影一闪。

下一瞬她出现在马车前,抓住了板车的一边车杠。

而另一边车杠也已经被人抓住。

板车上的木头箱子翻下来,两人各自伸出一臂挡住。

一个少女冲了过来,将吓傻了的孩子一把抱开。

惊魂未定地转头想要道谢时,却看见挡住箱子的那男子的手,去勾另一边那位的手指。

少女:……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调情的精神可嘉。

铁慈看一眼慕容翊试图勾搭住自己手指的不安分的手指,无语地伸指弹开。

她将车子往后一推,板车轰然落地。

慕容翊遗憾地叹了口气。

赶来的板车主人千恩万谢,铁慈只道:“以后不要把装载货物的板车放在斜坡上。”又命人帮他把板车停在安全的地方,催他去避风。

半根糖人忽然伸到了她的嘴边,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谢谢哥哥,哥哥吃糖。”

铁慈笑了,当真轻轻咬了一口,给孩子把兜帽戴好,道:“赶紧去避风吧。”

慕容翊凑过来问:“不谢我么?”

孩子看一眼糖人还有大半,也大方地递了过去,“谢谢姐姐,姐姐吃糖。”

慕容翊:“……”

此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簪子被风吹掉了,长发披散开来随风翻飞,他今日骚包地穿一件翻领银红长袍,眉目秾丽,那孩子年纪小,看错了。

慕容翊一摸头脸色大变,却还不忘记猛地咬一口糖人,还特地选了铁慈咬过一小口的地方,然后便窜去找簪子了。

孩子看着眨眼就只剩下一点尾巴的糖人:“……”

铁慈:……您礼貌吗?

巨大的打击让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抱着他的少女显然是个丫鬟,连忙哄小少爷,又向铁慈道谢,铁慈听她口音不是盛都人,倒有些像南方口音,但此刻也不是说话的梦见在别人家枣树上摘枣时候,急忙催她去避风,眼看她和一大群仆佣带着那孩子进了一家酒楼,才转头去看慕容翊。

结果没看见人。

再一看,马车底下屁股撅着的不是吗?

好像正伸手去车轮底下掏摸着什么。

风太大,马车也被推动,眼看着那车轮向着慕容翊的手碾了过去。

他竟然不让,不仅不让,手还迎着车轮去了,另一只手还去抬车底。

铁慈只好再次闪过去,抵住了马车,探头弯身怒道:“你干什么?你也捡糖人么!”

慕容翊灰头土脸地回头对她笑,举起手。

指间深红相思木簪子熠熠闪光。

他眼眸也似有光。

铁慈怔了怔。

半晌禁不住道:“不过是死物,值得为此受伤么?”

慕容翊幽幽道:“这不是物以稀为贵么?以后你若多赠我些礼物,想来我也就不至于这样了。”

铁慈还没说话,他又道:“不送礼物也行,以后你若早上赠我一个起床吻,晚上赠我一个入睡吻,我也必定心生满足,不必为一个簪子不要手……”

他话还没说完,铁慈已经手一松。

车子落地,轰隆声压住了他的絮叨。

不是不要手,明明是不要脸。

倒也不至于压着他,铁慈计算过角度。

风太大,她转身往旁边一座客栈里行去,决定先避避风。

慕容翊还想跟,却发现根本站不起身,铁慈将马车放下的时候,马车轮子压住了他的袍子。

不过是小小惩罚,撕掉袍子就可以了,慕容翊却不撕,背靠着马车壁坐了下来,从从容容从怀里掏东西。

慕四奔过来,喊道:“这么大风你还不进屋!”

慕容翊道:“她方才和我说话了哎!”

慕四:“说话稀罕吗!快点进去!”

慕容翊:“当然稀罕!从上次五色原一别,她这是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慕四:“说得好像她对你表白一样,进去!”

慕容翊:“你不懂,这叫破冰!有了说话就会有同游,有了同游就会有牵手,有了牵手就会有……”

慕四:“……就会有孩子!我知道了!进去行不行!”

慕容翊:“我不。”

慕四气得一甩手走了。

就让这个王八蛋被风吹死吧。

铁慈被人群拥卫着进了屋,已经看见这个王八蛋没进屋,眉毛就飞起来了。

怎么,这是报复她刚才压他衣裳吗?

她一个女人都没他任性。

她背对窗口坐着,听着风撞门砰砰响。

丹霜也背对着窗口和门,仿佛不想看见谁。

赤雪只好站在窗口看着底下。

一会儿她道:“慕容公子掏出一个……烟枪?”

怎么,狄一苇模仿秀么?

过了一会她道:“那烟枪里冒出什么来了?”

她伸手对空中一抄,没抄着。

铁慈再忍不住,起身到窗边,正看见底下慕容翊拿着个烟枪一样却比烟枪大的东西,那东西一拉便弹出个金光灿灿的小球,小球瞬间被狂风吹走,不知道吹到哪去了。

漫天里卷着断枝碎叶板凳破鞋,那一点点金光浮沉尤为显眼,像飞了一天的金色蒲公英。

她伸手一抄,抄着一个小球,小球金光灿烂,上面隐约有小字,她下意识照着读了出来,“若闻我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

随即她意识到这是一段祈福经文。

最后她读到了落款。

“……善男飞羽壬申年元月于佛前求佑铁慈。”

铁慈沉默了一会。

大乾寺庙里会有祈福用的诸般物事,常用的是长明灯,也有专门用来放飞的天灯。会把祈福经文刻在灯上,认为捡到的人读一遍经文会给祈福者带来福运。

被陌生人读过的越多,带来的福运念力就会越大。

她见过有人挨家赠送,也见过有人在寺庙门口请人读经文。

就没见过放个球的。

球体金光不同凡响,仔细看是真的镀了一层金。

如此财大气粗,宛如土豪游街。

也不知道佛祖嫌不嫌俗。

看窗下,慕容翊还在不急不忙地放他的小金球,枪里面的球放完了,他伸手将马车板壁一拉,哗啦一下,无数小金球滚落将他淹没。

铁慈:“……”

你被黄金淹没的样子,真是无比辣眼睛。

辣眼睛的慕容翊手一撒,趁着一阵狂风,将那堆小金球都撒了出去。

金球眨眼就在风中散了。

铁慈不知怎地就想起师父说过的满大街撒钞票的傻缺。

慕容翊撒完祈福球,才冲向酒楼,铁慈叹口气,挥挥手,示意护卫等下放行。

虽然酒楼包厢无数,但那家伙一定会奔向她的。

果然不一会儿慕容翊进来了,只在外头呆这一会功夫,袍角也撕碎了,领口也开了,露两抹精致锁骨,他也不拢上,斜斜往铁慈隔壁窗棂一靠,唇角含笑看着她。

铁慈看着那些金球。

“喜欢吗?”慕容翊站在她身边,眼神追着金球跑远,“昆城城外挂云山有一座挂云寺,规模不大,但据说祈福求告极为灵验。我上山为你求的。”

那日山上雪大,无法骑马,他一路步行上山,却在山门前被僧人拦下。

僧人说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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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杀孽太重,也非信佛之人,不必携这满身血腥气息亵渎佛门。

那日正是他杀了十五的第二天,也是他追蹑着父兄一路,连续解决了五个兄长之后的第二天。他携着五个血缘之亲者的血气,踏碎青山千级长阶的积雪,停在了古朴却残旧的挂云寺山门之前。

他在山门之前和僧人辩论,从早到晚,从你来我往到舌战群僧。

从业障因果说到人间八苦,从佛门普度众生说到何以拒心诚之人于山门,从菩提心说到五恶见,从四弘誓愿说到和尚着相。

他便满身杀孽,然捧给她的一颗心是干净的,誓愿至诚,不曾亵渎了谁。

身携血腥不入门,还说什么普度众生。

和尚们给说得满头大汗,让出道路,除夕夜并无香客,他推开庙门,迎面满壁神佛,荧荧长明灯火。

他在那大殿中抄写经书,彻夜不眠,等到子时末,梵钟长鸣,一年之首,大年初一。

为她上了第一炷香。

不必为自己求祷,死后管他阿鼻地狱,却想她能一生顺遂永无忧。

知客僧说,心诚之人在这殿中抄经,刻录经文于尺简,再请有缘之人诵读,可增加祈福念力。

漫漫长夜,案牍叠卷,字字句句,都写着他的祈求和思念。

他又命人做了一马车的金球,一边赶路,一边送球。

有缘人的要求挺苛刻,他又挑剔,观许多人面目可憎,觉得不配读他为铁慈祈福的经文。

到今日还剩下许多。

方才见暴风起,而她就在身侧,心念一动,借这风将祈福球都送上青云。

捡到的,都是有缘人。

铁慈道:“为什么用金球?钱多人傻?”

哪怕是镀金,那也得好多银子。

“只有用金球才显眼,人们才会慎重对待。如果现实不能让他们有一颗虔诚的心,我希望黄金可以。”

“你这样一撒,不怕落入泥潭粪坑?”

“所以用金球,哪怕是泥潭粪坑,也会有人跳下去捞,洗得干干净净,恭恭敬敬去读。”

铁慈目光落在他手指上。

指腹很多茧子。比五色原之前厚多了。

所以这些经文都是他亲手刻的?

她心间涌过热流,却没说话,转过头去看一点点金光散于天地间。

赤雪丹霜站在门口,丹霜道:“太女少有如此小性子的时候。”

她是宽容的,大度的,时常微笑,处处对得起储君风度。

赤雪微笑:“这正说明了她对慕容公子与众不同。”

丹霜若有所悟。

赤雪又道:“而慕容公子其实也并非能低声下气,追逐迁就之人。”

丹霜道:“他是个疯子。”

“他能疯到为太女决然弃了一直为之努力的世子之位。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那你说太女还生气吗?”

“太女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赤雪的笑意里微微无奈,“她只是不想影响他要走的路,不想让他前功尽弃;也不想他踏上她要走的路,让事端变得复杂而已。”

丹霜皱眉,她不懂这些。

赤雪也没有解释。

慕容公子已经是辽东世子,身份便成了彼此最大的阻碍,殿下着手的无论哪件朝政,都不能辽东世子涉入,这无关信任,而是安定属下之心的必然选择。

试想当辅佐太女收服藩属的属下得知太女和辽东世子夹缠不清,那对殿下还会有信心吗?还敢毫无保留地献策吗?

这情形放在慕容翊身上也一样适用。

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世子之位,铁慈却希望他能拥有更多自保之力。

但显然慕容翊并不这么认为。

赤雪微微一笑。

她觉得挺好的。

换成别人,这样的旧事,这样的身份鸿沟,这样的利益诱惑,十有八九就放弃了。

但是慕容公子不会。

这是太女的幸运。

爱情,有时候是需要疯一点的。

她们家殿下,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爱情。

赤雪还在感叹,就看见慕容翊忽然翻出了窗。

铁慈在那边喊:“你又干什么!”

慕容翊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看见戚元思了!”

“看见戚元思又怎么了!”

“某些人皮太厚脸太大,正好趁着今日风大,好好吹吹脑子里的水!”

“……”

赤雪到窗边一看。

好家伙。

这位不知道从哪把戚元思揪了出来,高高地挂在了旗杆上。

狂风里,戚元思像个破布娃娃般摆荡着。

弱小、无助、又可怜。

赤雪:“……”

她错了。

爱情里,太疯也是不行的。

……

戚元思在风中晃荡,双手紧紧抓住腰带,怕腰带被风吹跑了,那他这辈子也不要从旗杆上下来了,就死在上头好了。

冷冷的风胡乱地在脸上拍,戚元思闭着眼睛泪在心里流。

他错了。

他先前就不该祈祷今日来大风的!

他这回可真的要被刮走了!

……

戚元思没挂多久,被铁慈派人救了下来。

之所以没亲自去救,是怕某个疯子受了刺激变本加厉。

等了一会风还是很大,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必须赶紧回宫。

她只是看了一下时辰,还没说话,楼下一辆马车便艰难地靠近了。看得出来马车用料讲究,分外沉重,用的马也是以力量著称的达延名驹,是以在这马车遍地滚的狂风之中,竟然还能移动。

慕容翊当先起身,道:“走吧,这是特制的马车,现下这个天气,寻常车马走不了的。”

铁慈点点头,下楼进了马车,慕容翊给她展示这车的构造,“这车是两层的,外层渊铁刀枪不入,里层阴沉木水火不惧,两层可以拆卸,以免太重拖慢行程,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日后你若出行,便用这车。”

铁慈摸了摸马车青黑色的外壁,触手沁骨的寒气,竟然真的是渊铁。

拿寸铁寸金的渊铁来打造马车,就如拿渊铁磨成细丝来编织护身宝甲一样,亏他想得出来。

铁慈看着这马车,想着这渊铁拿去练刀剑能武装多少高手,顿觉心疼。

这败家爷们!

慕容翊却不以为然。渊铁不过是死物,哪有铁慈的安危重要。

刺杀是储君出行居家旅游必备之配套待遇,不做好防护怎么行。

渊铁马车稳是稳了,但拉也挺难拉的,尤其在这么个拔树掀房的大风之中。

丹霜眼看那车夫吃力,便要跃上车辕,结果慕容翊早已先一步坐在了赶车位置上。

马车向皇宫驶去,隔着车门上的雕花小窗,慕容翊娓娓给铁慈介绍车内的各种设置和用途。

里头空间看似不大,不如铁慈的皇储御辇宽敞华丽,但安排得极其合理,且有些器具是嵌在壁内的,需用时拿下来便是。

还有一处机关里藏着好些武器,毒药迷烟应有尽有。

拉开一处暗门,里头是各种干粮,可以供人吃上一个月都不会重复。

再拉开一处暗门,里头各色衣裳人皮面具,可以随时改换成各种身份而不露破绽。

这一辆车简直集齐了堡垒武器库换装游戏密室逃脱之大成。

风很大,大得似乎要将人的脑袋给掀掉。

慕容翊怕簪子再飞了,一手按着脑袋,一手赶车,在空空荡荡杂物乱飞的街道上艰难前行。

铁慈透过雕花隔窗凝视他的背影,想着,或许下次可以亲手给他做个防风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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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美楼上,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明珠贝灯,冷光荧荧,映着士子们激动得发红的脸。

葡萄美酒盛满水晶杯,在人群中传递,白玉樽中千秋喉清冽摇曳,香气所经之处便引起轰然叫好。

叫好声在铁慈踏上阶梯那一刻戛然而止,人们齐齐恭敬地躬身。

铁慈一路含笑而行,所经之处,人人躬身长揖不起。

……

四面树林人影闪动,无数黑衣甲士扑出,挡在萧立衡马后,刀剑冷光纵横,绞碎重箭,四面碧叶碎成千万片,如绿雾浮沉在暮色氤氲的林中,在青石道上落了厚厚一道碧色的毯。

但依旧挡不住如天网般覆来的箭。

一声长嘶,萧立衡身下一震,身形一矮,他的马已经中箭。

护在他身后的死士拎起他,将他先抛到同伴马上,萧立衡在半空中天旋地转,眼睁睁看见一支箭擦自己后背而过,惊叫声整个林子都听得见。

下一瞬另一个死士接住他,重重落在马上,一身老骨头险些被撞散,再回头时看见先前那个死士没来得及逃开,保持着纵起的姿势落地,一蓬血花在他眼前炸开。

萧立衡下意识捂住眼睛,却抓起马鞭拼命抽打胯下的马,“快!快!”

气派宏伟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以往无数次欣赏的府邸此刻却嫌太远太偏。恨不得能得神通缩地千里。

萧立衡第一百次在心中发誓。

他要重建萧府!

建在闹市,里外不超过三进!

……

二楼最大的包厢里的士子们,看见铁慈都站起,铁慈含笑直入上首,士子们谦让着入席,有人要推容溥坐在殿下身侧,容溥则对沈谧招手,但是谁快也没西皮粉快,一个少女挤了过来,将铁慈身边椅子一拖,招呼慕容翊:“容先生,快来!该你坐主位!”

众人听见容先生,还以为是容溥,一回头看见慕容翊笑吟吟坐下了。

众人默了一默,没明白这位是哪位。

少女自然是大理寺卿的孙女,她身份尊贵,众人原以为她要送祖父回去,不想她也留了下来。

有人试探地问:“敢问这位是……”

少女骄傲地道:“这是跃鲤书院的骑射老师啦,太女的……好友。”

不爱看盗版的举子们茫然地哦了一声。

还是没明白这位到底是谁。

太女右侧还有一个位置,不等众人谦让推拉,慕容翊探身,招手让少女坐下,道:“今日你是功臣,且坐太女身边。”

让她坐了,那些阿猫阿狗也就再不能挨着铁慈了。

少女十分乐意,笑吟吟坐了,也不和人搭话,也不喝酒吃菜,就笑吟吟托腮,偏头看着慕容翊和铁慈。

她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太女和容先生的相处,要死抠每个细节,要在每个眼神和对视之中都抠出满满的糖来!

毕竟,她死缠活磨爷爷赶来主持审判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毕竟,她承载着妙辞社所有姐妹们对于这一对的无上期待啊!

……

萧府大门就在眼前。

身后的死士们惨呼不断。

萧立衡不敢回头,死死抓着缰绳,迎面的风里带着血腥味,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地面倾斜着冲来。

下一刻他发现不是地面冲来,而是前方的青石板被整块掀起,砸向群马。

马嘶人喊,前方的马被砸倒,翻滚着砸入狂奔的马群,更多的马被带倒,人被掀翻,漫天草屑伴泥土纷落,黑绿天地之间暴起一道道刀光。

冲得太厉害的萧立衡的马被绊倒,萧立衡整个人倒栽出去。

……

为了表示亲近,使用了大圆桌的包厢内喜乐融融,铁慈微笑举杯,“且为今日拨乱反正之胜利而贺!”

慕容翊随之站起举杯,“为殿下之英明而贺!”

众人仰头。

这一双双而立,怎么瞧着有点伉俪璧人的味儿。

这王八蛋是哪家的,皇太女开场举杯,何人敢与其并肩,当自己是国父么?

……

萧立衡冲入刀光之中,泼面冰雪一片,他心中一片冰凉。

下一瞬听见身后暴喝,腰间一紧,整个人就在触及刀光前一霎被生生拉出向后飞起,半空风声呼呼,他低头下望,眼前人影连绵,无数人从林中穿越而来。

萧立衡喜极而泣,泪洒半空。

他赶回来前紧急求援的三大营士兵到了!

他有救了!

……

慕容翊微笑从容,紧紧立在铁慈身边。

如果不是还记着自己的身份,铁慈很想一肘子把他捣下去。

论起爱现,他谦虚第二,无人能称第一。

举子们面面相觑。除了大理寺卿孙女,她满脸慈爱笑意,眼神快要化成水。

铁慈想给她配点画外音。

那些年,我磕的糖都成了真。

请原地结婚!

把我杀了给两位助助兴!

戚元思忽然也站了起来,也举杯,道:“且为今日诸位不曾为宵小奸贼所蒙蔽举杯!”

容溥微笑举杯:“且为我等知己相逢,戮力同心而举杯!”

众人顿觉这事该大家都举杯,顿时人人站起,一人一杯祝酒词。

铁慈唇角笑意加深。

她就爱看某人吃瘪。

慕容翊似乎并无不快,等众人都说完,再次举杯,道:“为我和太女久别重逢举杯!”

……

赶来的援军很快和拦路的杀手纠缠在了一起。

萧立衡滚下已经死掉的马,在所剩不多的死士护卫下蒙着头脸往前冲。

前面的路已经毁了,车马不能通行,死士拎着他越过高高低低的马尸,前方的府门已经有人冲出来接应。

萧立衡刚松一口气,忽觉身后的喊杀声猛烈了许多。

他回头一看,魂飞魄散。

一大群骑兵鬼魅般出现,竟然在这石板碎裂满地尸首的林中也疾行无碍,转眼就如獠牙般冲入战团,萧立衡骇然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冲着三大营的士兵来的!

铁慈到底还有多少伏手!

……

满座僵硬。

举起的杯子齐齐放下了。

只除了大理寺卿的孙女,飞快地把酒给喝了。

慕容翊毫不在意,笑道:“怎么?方才那些祝酒词,诸位都不是真心么?”

铁慈笑着再次举杯,“人间所有能够并肩作战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敬诸位。”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活了,又觉得这话绝妙,皇太女当真心思玲珑,令人如沐春风,纷纷笑着举杯。

先前曾作证沈谧不曾碰触贺梓的一位举子,坐下后忍不住,笑看慕容翊道:“太女仁爱如雨,普泽万方,我等只应恭敬领受,心怀忠荩之心便可。切不可自以为是,生出不敬之心啊。”

铁慈等着慕容翊把他嘲进地心。

结果慕容翊并不回嘴,垂目,低头,叹息。

铁慈:……很好,开始装了。

她不理会,目光一转,除了认识的那些人,很多人露出讥笑之色。

铁慈面不改色,喝尽杯中酒,顺手给慕容翊夹了一筷拔丝山药。

比正要给她夹菜的慕容翊动作还快一分。

刚才说话的举子脸色一僵。

众人脸上讥笑的神情也一变。

铁慈没看慕容翊,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眉眼一定飞了梦见在别人家枣树上摘枣起来。

下一瞬她碟子里便多了剥好的虾,完整剔出肉的螃蟹,掐掉头尾没豆腥味的豆芽,剔掉所有刺的鱼。

多得足够撑死十个她。

席上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人们从筷子缝里看着优雅吃着堆得山高一点也不优雅的菜的太女。

和将一筷子不大的山药似乎要吃到地久天长的慕容翊。

人人腮帮子里发出牙酸的倒气声。

这哪里是庆功宴。

这分明是狗粮席。

……

身后的骑兵尖刀般捅过来。

萧府中的护卫也狂奔而至。

林子中萧家的死士和三大营的上千援兵拼死阻挡神出鬼没的蝎子营和那群始终没有露面的箭术超群的杀手。

萧立衡就在两者中间。

身边的死士不断倒下,萧立衡大喊:“今日在场誓死拼杀者,俱有重赏!若战死,其妻儿抚恤加三倍!”

死士们精神一振,一人冲来,拎起他的肩,将他往前抛出。

另两名死士扑上,用身体护住了他的后心,替他挡住了后方的箭。

萧立衡今日被抛来抛去,竟然神奇地习惯了,在空中大喊:“我已留了信。若我忽然身死,则萧家名下所有田庄商号及相关势力都会动作,要想看粮食短缺,物价暴涨,诸般支应民生货物断供,各地官府生乱,边境不稳,大乾动荡……就尽管对萧府下手!”

林中某处,主持此次刺杀的夏侯淳微微皱了眉。

砰一声,萧立衡滚落在地,离最近的前来接应的护卫只有一丈之地。

而身后追兵显然已被阻住。

萧立衡狂喜,快速爬起,狂奔而来的萧家护卫伸手来接。

忽然一阵狂风从身后起。

……

席面上,慕容翊那块拔丝山药,晶亮的拔丝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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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尖绕啊绕,荡啊荡。

七扭八绕,绕出了一对心的形状。

一边绕一边笑看铁慈,将那心形对着铁慈一比。

画一个心,心里框住一个你。

另一边,大理寺卿的孙女托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眼神里写着“磕死我了”。

众人心中第一万次充满了对皇太女的敬仰。

能在这两个痴汉般的眼神中岿然不动,吃喝如常,皇太女果非常人也!

举子们在盛都呆久了,早就听了一肚子八卦,看着上首喝闷酒的戚元思,微笑吃菜的容溥,还有紧紧贴着铁慈的慕容翊,没来由觉得这气氛古怪,十分的修罗场。

有几个人禁不住窃窃私语。

“哎,太女不是听说内定戚元思为国父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个什么容蔚?”

“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我一位世叔,在光禄寺任郎中,听同僚说的。说是之前戚都督逢人吹嘘,说太女看上他家公子啦!”

“你这是哪年的老黄历,我明明听说的是宫中属意于容翰林,要亲上加亲,特意赐了紫玉如意呢。”

酒后说悄悄话的人都有个毛病,就是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隔壁桌都能听见。

戚元思隐约听见,脸刷地白了。

苍天啊,快来场大风暴雨吧。

把他刮到离盛都最近的港口去吧!

本来还在庆幸那个误会似乎没有舞到当事人面前去。

却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

难怪上次老爹希望破灭之后揍他揍那么凶。

敢情他牛皮早已吹了出去!

那他有没有在太女面前说过什么?

戚元思僵硬着身体,眼珠子慢悠悠转到铁慈那边去。

铁慈正在低头吃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戚元思刚松口气,就撞上了一双暗含凶光的眼睛。

他头皮一炸。

当初在孚山里被这疯批拿刀子威胁的死亡感又来了。

这煞星听见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社会性死亡的问题了。

现在是他还能不能活着从这个世纪大醋王兼第一疯手下走出酒楼的问题了……

……

萧立衡的手指已经够着自家护卫的手。

身后猛然起了一阵风,随即肩背一紧,整个人忽然又飞了起来。

底下传来惊呼之声。

这回再不是之前被扔出的短短距离,越飞越高,转眼底下的人越来越小,占地广阔的萧家府邸尽在眼底。

萧立衡低头,就看见无数人仰头奔走惊叫。

他浑身僵硬地慢慢转头,看见一双苍劲坚硬的鸟爪。

萧立衡脑中轰轰的,下意识拔刀,头顶上巨鸟一声唳鸣,飞得更高了。

萧立衡不敢再动。

砍了鸟爪,他会被摔死。

不砍鸟爪,他还是会被摔死。

……

掬美楼上,铁慈随意吃了几口,站起身,再次举杯。

众人知晓她事务繁忙,这是要提前回宫了,都急忙起身。

清冽的酒液倒映微微晃动的脸。

铁慈对着所有人坦荡微笑。

此时此刻,萧立衡死了没?

……

底下所有人都停了动作,仰头看天。

一番绞杀,彼此埋伏,到最后真正的危机来自天上。

这是再半空中头脑昏昏的萧立衡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脑中一阵空白,听着耳边风声呼呼地响。

他若是死了,定要大乾王朝也随着陪葬!

海东青一声长鸣,在众目睽睽之下,双爪一松。

……

铁慈在人群簇拥中出了掬美楼,含笑勉励举子,翻身上马。

慕容翊也命人牵马来,结果丹霜一指,“这位不是要做东么?难道想赖账?”

众举子涌上,将慕容翊拦住,等他拨开人群,只看见铁慈跑得分外快的背影。

……

萧立衡如流星般下坠。

底下一片惊呼。

有人迎着他下坠的方向奔走,试图做徒劳的挽救。

忽然一条黑影自林中射出,半空迎上坠落的萧立衡,伸手将他平平一推。

萧立衡由坠落被改成平推,冲势一缓,在空中斜着落下。

但离地面还是很高。

萧府院墙上又跃起一人,抱住了萧立衡,两人翻滚落下。

海东青尖鸣一声,狂追而来。

但后来那人已经拎着萧立衡落地,冲势未绝,两人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最后以萧立衡的脑袋砰地一声撞上萧府大门门板而停止。

无数人涌上接应两人。

一声哨音,海东青翅尖擦着地面再次高飞而起。

萧立衡不顾头顶流血,挣扎着被扶起来,一边快速往府里退,一边就要下令绞杀杀手。

一回头却看见林中人影连闪,鬼魅般的蝎子营消失,血骑灵活地穿林而出,而那些例无虚发的箭手,更是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来如风,去如雾。

仿佛方才激烈追杀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萧立衡颓然放下手。

身后尺许厚的大门重重关上,他靠在门板上,此刻才能长长出一口气。

身边有人扶住了他,他转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老妇人的脸。

是方才救了他的人,近距离看,确实是个普通的老妇,身上还残留着大蒜和葱叶的气味。

他挣扎着要起身好好谢这位救命恩人,如果能招揽自然是更好的。

老妇人却很快放开手,一脸嫌弃地站在一边。

萧立衡:……我还没嫌你身上大蒜味好臭……

忽然身后猛地一撞,大门轰然一响,萧立衡惊弓之鸟,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下一瞬间他看见满地沙尘起,廊下风灯打着转儿飘起,再一盏盏熄灭,院子里的树猛地弯下了腰。

有人在他身边惊呼:“起风了!”

“好大风!”

狂风劈头盖脸,萧立衡举袖遮脸,心头一片冰凉。

“若萧家有罪,便教这天三日内必起暴风!”

完了。

今日之后,萧家的罪便由这风判定,刻在盛都百姓心头,便是舌灿莲花,也永远翻不了案。

以后但凡只要起风,便会有人提起今日。

这是比春闱案失败还要惨重的损失,萧立衡想着萧家这许多年苦苦经营的名声,心中第一次升起绝望的情绪。

狂风里忽然出现了一条影影绰绰的人影。

萧立衡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名年轻的陌生男子向他走来。

“次辅大人,方才是我的人救了你。”

“今日风很大啊,这般暴风过后,萧家在朝在野的名声,怕是要落入谷底啊。”

“现在,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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