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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福贵好看?”
何小宝有些兴奋。
其实,作为一个六岁的男娃,何小宝还没有十分强烈的美丑观念。
但,能够跟千娇百宠的表弟相比,还能比赢了,一直被何田氏以及田家人当成拖油瓶、小崽子的何小宝,绝对有理由高兴。
“当然,我们家小宝最好看了!”
何田氏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她可不是尬吹,自家的崽是真的好看呢——
眉色浓且眉形不散,丹凤眼,小鼻子鼻骨很高,显得整个小脸都非常立体。
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但底子应该不错。
吃饱了饭,补充上营养,肯定是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呃,是精致小美男。
这么好看的崽儿,这么乖巧的儿子,曾经的何田氏怎么舍得虐待他?!
真是个脑残的扶弟魔,自己为娘家奉献也就算了,居然还拉上无辜的孩子!
哦,对了,还有一个同样无辜的何二牛。
直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想到失踪半年的丈夫,何田氏居然没有太多的亲切与思念,反而有种莫名的同情与怜悯。
何田氏心里暗暗的想着,脚下却不停,很快就走出了这片林子,回到了山洞附近。
这里,聚集了好几拨逃荒的人。
有田家洼的村民,也有隔壁村落的。
但,基本上,何田氏看着都还算眼熟,有些还是七拐八绕的亲戚。
看到何田氏一手提着柴火,一手抱着孩子,相熟的人便纷纷打招呼。
大家虽然疑惑何田氏这个只看重娘家的女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疼爱自己儿子了,但乡里乡亲的,即便有闲话也是背着人说。
与人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会亲切的打招呼。
当然,这也是逃荒刚开始,大家粮食还算充足,也还没有累到绝望。
彼此见了面,也还能像在村子里那般有来有往。
等粮食吃完了,或是遭遇了什么暴民、流寇、瘟疫等等意外,亲人都会反目,更不用说这些邻居、同乡了。
不是何田氏悲观,而是现实残酷。
看到这些还能保持热情的乡邻,何田氏忍不住去想,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还能保持这种状态嘛?
而真正能够逃荒成功、顺利抵达府城的人,又有多少?!
何田氏暗自叹息,脸上却还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跟人闲聊几句,然后才回到田家所在的山洞。
然而,在何田氏转身的那一刹,她敏锐的察觉到,某个角落里,有一双偷窥的眼睛。
何田氏不动声色,继续自然的转身。
而在她转过身形后,借着给扭头跟儿子说笑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一番。
“咦?这不是隔壁邱家堡的邱招娣嘛。”
何田氏果然在某处山坡边,发现了一抹藏头藏尾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子,今年五六岁的年纪。
何田氏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来,主要是这家是邱家堡的奇葩。
丈夫叫邱铜锁,妻子娘家姓秦。
夫妻俩都是重男轻女的极品,偏偏越想生儿子却越生不出来。
秦氏十年生了七个孩子,一水儿的都是女孩儿,人送外号王母娘娘。
因为她生了七仙女儿啊。
邱招娣是七个女儿中的老四,却是实际的老大。
前三个女儿,要么一出生就被溺死了,要么被丢到山里喂了狼。
邱招娣出生的时候,都不用婆婆动手,秦氏就嚷嚷着要把人掐死。
接生婆实在看不下去了,嘟哝了一句:“造了这么多杀孽,就算命中有子,也会被吓跑!”
贫苦农家,不是没有溺婴的情况,但似邱铜锁家,接连杀了三个女婴,就有些太过!
慢说接生婆忍不住要吐槽,就是周围的邻居也没少说。
邱铜锁的娘被吓到了,而秦氏也担心自己真的遭了报应。
于是,就把四女儿留了下来,取名招娣,随便糊弄着养大。
可惜名字并不管用,邱招娣并没有招来弟弟,反而带出来一连串的妹妹:来娣、引娣、盼娣。
足足生了七个女儿,秦氏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憔悴得不像个样子。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生儿子,这不,盼娣还没出满月,秦氏就又怀上了。
然而,却遇到了灾荒,一家老小只能跟着族人、乡亲一起出去逃荒。
秦氏本就因为频繁生产而坏了身子,现在怀着孕,还要跟着赶路,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了一个肚子。
前两天,邱铜锁还陪着笑脸求到田老爹的面前,想让自家婆娘去驴车里歇歇,直接被韩婆子骂了一通。
随后,韩婆子更是骂骂咧咧的将邱家的那些奇葩事抖搂出来。
说来也是讽刺,同样重男轻女的韩婆子却非常唾弃邱铜锁一家。
因为韩婆子虽然更偏心儿子,却也没有把女儿弄死。
不造杀孽是一回事儿,更多的还是韩婆子会算账:一个女娃,也就喂养两三年,三岁了就能给家里干活。
五六岁了就能当半个劳力使唤。
到了十三五岁,则能嫁人,到时候就是好大一笔彩礼!
多划算的买卖!
偏偏邱铜锁和他那个娘一样,都是蠢的,连这样的账都算不明白。
现在,这样的蠢货,居然还有脸来沾田家的便宜。
咋?
邱铜锁他们是觉得田家比他们还要蠢?!
何田氏:……
无语归无语,但也是有了这一出,何田氏对邱铜锁一家格外印象深刻。
邱招娣作为这样一个奇葩家庭里的女孩儿,自然也是非常可怜。
但——
何田氏如今变得非常敏锐,她不但在人群中锁定了邱招娣,还察觉到了邱招娣偷窥的目光中,居然夹杂着同情、怜悯。
她一个险些被亲娘掐死,从小就像根野草般长大的孩子,凭什么同情何田氏?
不对!
邱招娣不是在同情何田氏。
确切来说,邱招娣偷窥的对象是何小宝,所以她怜悯的也是这个孩子!
何田氏愈发疑惑。
直觉告诉她,那个邱招娣一定有问题!
何田氏暗自压下这个念头,继续抱着何小宝回到了山洞。
刚进山洞,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杂粮香味儿。
田耀宗已经抓着刚出锅的贴饼子大快朵颐,完全没有想着要等人齐了再开饭。
也是,他可是田家的命根子,在这个家里,他才是最要紧的那个人。
田老爹和韩婆子都不会要求田耀宗什么,田耀宗早就被惯坏了。
在他心里,赫然就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我强干了我们英语课代表三。
等奴隶大姐和便宜外甥回来一起吃?
开什么玩笑?
真以为他嘴上夸两句“好大姐”,就真把田大妞当成尊敬的亲人啦?
也就是田家还需要何田氏这么一个自带粮食、不会偷懒的壮劳力,否则,田耀宗根本就不会让何田氏进门。
更不可能让她上桌吃饭!
所以,看到何田氏母子回来,田家上下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一个。
就连最厚道、最慈爱的田老爹,也只是随口说了句,“快吃吧,你弟都等着急了!”
等?
您老已经不是选择性失明,而是彻底瞎了啊。
田耀宗早就吃上了,他等什么了?!
不过,何田氏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这群极品撕破脸,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拉着儿子坐到用石头、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桌旁,不客气的直接从笸箩里拿起两个颜色不太好看却香喷喷的贴饼子。
何田氏先递给何小宝一个。
何小宝拼命的吞咽口水,但他却不敢接,而是怯怯的去看韩婆子的脸色。
“小宝,快吃啊。这是外婆特意给你做的!”
何田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不忘故意冲着韩婆子喊一句,“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如果韩婆子还敢骂何小宝是吃白饭的小狼崽子,那么何田氏就直接掀桌子,把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
然后,她和田家一刀两断,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存着这样的心思,何田氏反倒有些期待韩婆子像往常一样撒泼。
然而,韩婆子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抽动了几下,很显然,她在强忍怒意。
五官扭曲、表情纠结,估计过程不太美好,但到底忍住了。
韩婆子非但没有摔摔打打、指桑骂槐,反而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何小宝说道,“对,我、我特意做的!”
实在说不出“特意为你做”的谎话,韩婆子只能含混的应了一句。
但,对于早就习惯看她脸色的何小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赶忙接过贴饼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香!
真香啊,虽然掺了豆面、地瓜面儿等粗粮,但到底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不是那种野菜、也不是麸皮,而是真正能吃、能够果腹的粮食。
略略有些拉嗓子,可在何小宝看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美食。
主要这是干的,不是清汤寡水。
还能管饱!
成人大的贴饼子,何小宝吃了一个,也就是个半饱。
就在何小宝犹豫着要不要再要一个的时候,又被亲娘塞来一个热腾腾的饼子。
何小宝下意识的去偷瞄韩婆子,果然,就看到韩婆子脸色阴沉,张嘴就想说什么。
何小宝心里一咯噔,拿着饼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下一秒,只要韩婆子开口骂人,他就会立刻把饼子放回去。
但,今天真是邪门了,韩婆子在开口的那一刹,居然又强行咽了回去。
何小宝到底年纪小,虽然早熟,却还是不如成年人观察周到。
他就没有看到另一边的田老爹在给韩婆子使眼色。
何小宝没注意,何田氏却敏锐的察觉到了。
她垂下眼睑,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看来,今天闹了一场,还是有些作用的。
即便没有彻底吓到韩婆子,也让田老爹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何田氏现在还不敢确定,这种“作用”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接下来,某些人会不会“反弹”!
何田氏不动声色,一边努力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一边催着小宝快吃。
一笸箩贴饼子,何田氏母子俩就干掉了一半。
这下子,慢说韩婆子了,就是田老爹的脸也黑了下来。
这个死丫头,今天到底怎么了?
居然吃这么多?
她这是泄愤呢,还是故意跟爹娘置气?
七八个贴饼子,搁在平时,都够这死丫头吃两天了。
结果,她一顿饭就给造没了!
还有那个小崽子,居然也吃了两个半!
吃!吃!吃!
就知道吃,也不怕撑死了!
田老爹眼底满是阴郁,连伪装都懒得做,一个人坐在山洞门口,拿着个旱烟袋啯啯啯的抽了起来。
韩婆子
原本还等着何田氏去收拾锅碗,结果发现这个死丫头居然拉着何小宝出去了。
“……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饭不做、碗不洗,撂下筷子就出去浪!”
韩婆子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摔摔打打的收拾东西,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
“老头子,你到底是咋想的?难不成以后还真要把大妞当成祖宗供着?”
韩婆子骂了半天,却没有人附和。
她气得不行,索性跑到田老爹身边,压低声音问,“还有那个小崽子?真不卖了?那可是足足两贯钱或是一斗粗粮呢。”
田老爹抽了半袋烟,一张脸都被烟雾包裹着,看不出喜怒。
但他的声音却透着冰冷,“卖!不但要把那个小崽子卖了,连大妞一块都卖了!”
“我上午打听过了,这里的大山里面有猎户——”
而这些猎户,比寻常农户还不如。
农户有田有屋,勒紧裤腰带,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那些猎户呢,没有地,有些甚至连户籍都没有。
为了躲避官府,整天躲在深深老林里,跟野兽为伍。
这样的人家,连个媳妇都娶不起。
何田氏虽然不年轻了,可也不老,才二十五六岁,总还能生孩子。
再说,她能干啊,一个女人都能抵得上一头老黄牛。
把她卖给山里的猎户,总能换些钱。
实在没钱,那就拿野物、皮子抵。
田老爹看着像个老实憨厚的农民,实则骨子里比韩婆子还能算计。
且他去过县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很懂得一些外头的门道。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田老爹就有了计划——
把何小宝卖给那个专买男娃的人牙子,然后在偷偷把何田氏卖进山里。
虽然少个壮劳力,有些可惜。
但何田氏今天太反常了,田老爹担心以后会有大麻烦。
索性提前解决了,如此他们一家也好顺利去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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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谁不喜欢吃肉?!
老子也喜欢吃肉!
可问题是,他们田家吃不起啊。
尤其他们现在在逃荒!逃荒!
能吃上饭就不错了,没见他们家耀宗也只能肯饼子嘛。
田大妞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居然还有脸在娘家爹面前吵吵什么“最喜欢吃肉”。
她咋不上天?
这死丫头,过去看着还好,今天这是怎么了?
脑子坏掉啦,还是被撞客了,怎么总说些气人的混账话?
唉,估计是今天老婆子提出要卖小宝的事儿,刺激到了大妞。
大妞再傻,啊呸,不是,大妞再孝顺,她也是个当娘的人呢。
何小宝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个男娃哩,大妞怎么舍得轻易卖掉?
老婆子也是,逼得太急了,现在才刚开始逃荒,大妞还不知道逃荒路上的艰辛。
等她自己吃到了苦头,就会知道,把小宝这个累赘卖掉,她才能过得更好!
田老爹脑子里胡乱的想着,脸上却露出了尬笑:“对、对对!喜欢吃肉。那什么,等咱们到了府城,躲过了灾荒,咱们就、就吃肉!”
百姓们逃荒,也不是没头没脑的乱跑,基本上都是奔向自己所能达到的最繁华的区域。
偏远地区的往府城跑,而如果到了府城还没能求个活路,那就去京城!
所以,田老爹他们这一批人的第一目标就是距离田家洼六百多里地之外的府城。
而现在田老爹如果想开什么空头支票、画啥大饼,或是安抚他的宝贝儿子,就会下意识的说句“等咱到了府城”!
仿佛府城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到了哪里,他们就能吃饱穿暖,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何田氏:……呵呵,老娘信了你的邪!
就你们这对夫妇的重男轻女,我和我儿子能顺顺利利的抵达府城?
这可不是何田氏故意污蔑自己的亲爹亲娘,而是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自私、凉薄,精于算计。
这才刚开始逃荒啊,驴车、粮食全都有,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结果韩婆子就开始撺掇闺女把外孙子给卖了!
这要是再走上一段路程,等着粮食一点点被耗尽,连拉货载人的驴子也被宰了吃肉,一家人到了不卖人就活不下去的程度,何田氏丝毫都不怀疑,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会被韩婆子、田老爹推出来“牺牲”!
真到了那个时候,被卖掉或许都是一种幸福。
有个词儿,叫“易子而食”!
人如果到了绝境,吃人什么的,真的只是一种本能。
“等咱到了府城”!
是,这可能是田老爹心里话。
只是,田老爹认定的“咱”,肯定不包括何田氏母子俩。
就是弟媳妇王氏,约莫在田老爹心中,都比何田氏重要些。
何田氏可是泼出去的水,而人家王氏是娶进门来、能够给田家传宗接代的儿媳妇呢!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何田氏是真的清醒了。
过去她很多看不清、摸不透的事儿,也都变得格外清晰、格外显眼。
意识到了这些让人心痛的真相,何田氏自然是难过的,但难过之后,却是庆幸。
幸好她及时醒悟了,没有酿成大祸。
她的小宝也还——
等等,小宝呢?
何田氏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在自己跟爹娘争吵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居然一直都不在。
何田氏的心一阵发慌,唯恐孩子已经被亲娘偷偷拉走卖掉。
她赶忙压下心底的慌乱,平复心情,仔细回想。
片刻后,何田氏想起来了,她家小宝虽然只有六岁,只比被弟媳妇抱在怀里的胖侄子大一岁半。
但,从他出生后,亲娘就是个只顾娘家的扶弟魔。
何田氏连自己都能为爹娘、为亲弟、为亲侄子牺牲,就更不用说被她认定是自己所有物的亲生儿子了。
何小宝有亲爹,但亲爹为了赚钱,常年在外面走镖。
何小宝有亲娘,然而亲娘眼里只有田家的一群人。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小孩子再懵懂,也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父母到底靠不靠得住。
很显然,何二牛和何田氏在何小宝看来,都是指望不上的人。
他只能依靠自己。
不是说何小宝被环境、被爹娘逼成了自私凉薄、只顾自己的人。
他只是明白了自己生活的艰辛,格外的早熟。
尤其是何二牛失踪后,何田氏一个人在家带着小宝,外头兵灾流寇闹个没完,她惊怕之下,便带着家里的存粮、值钱的家当搬去了田家洼。
何小宝跟着亲娘借住在了外婆家,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何小宝本就早熟,而寄人篱下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
韩婆子指桑骂槐,田老爹嘴上说着心疼,但他更疼自己的亲孙子。
就连亲娘,亲眼看到了他的委屈,也只会让他忍,再三叮嘱他要听话、要懂事!
所以,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早熟的何小宝小小年纪就主动帮着干这干那。
一来,何小宝是怕被人嫌弃。
二来,何小宝内心也是有种深深的恐惧,怕自己一旦不能干活,就会被亲人丢掉。
跟着田家洼的村民一起逃荒后,看到路边已经有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贫苦农户,何小宝内心的那种恐惧简直达到了顶点。
他更加卖力的帮忙。
年龄比他小,却个头比他高,身形比他壮的表弟,可以被放在驴车上,或是被亲娘王氏抱着。
而黑黑瘦瘦的何小宝不但要一路步行,在上坡或是驴车陷入泥坑的时候,还要帮着大人一起推车。
走了一天,大家寻到合适的落脚点,连大人都累得只想休息,何小宝都不用韩婆子吆喝,就主动拖着酸疼的小身板儿去挖野菜、找吃食。
别人都夸何小宝懂事。
然而只有何小宝自己才知道,他不是懂事,他是怕,不想被抛弃!
今天也一样。
田老爹抢到了个落脚的小山洞,何小宝先是跟着何田氏一起忙前忙后的收拾,等田耀宗舒舒服服的躺在山洞里装病,何小宝就主动跑去一旁的林子去寻找野菜、捡柴火。
何田氏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看看山洞外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便大致有了猜测。
“我去看看小宝,他应该回来了!”
何田氏猛地站起身,根本不再理睬田老爹的“怀柔”,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了山洞。
“……对、对,你去看看小宝吧!喊他回来吃饭。”
田老爹很不以为然,看什么看,小孩子干点儿活,这不是很正常吗。
田老爹早就得了选择性失明,同样是孩子,他只看到何小宝闲
着,却不会看到自己胖孙子也已经到了他所谓的能干活的年纪!
不过,田老爹习惯了伪装,特别刚才何田氏还发作了一回,田老爹只能顺着她的话,随口说了一句。
但,望着何田氏急匆匆的背影,田老爹脸上的招牌式憨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幽深的冷意。
这个女儿,也不能留了!
何田氏不知道田老爹的心思,她从山洞出来,开始以山洞为中心,四下里寻找。
终于,在一处荒坡,何田氏终于找到了背着一捆柴火,却还在低头找野菜的何小宝。
“小宝!”
明明也就小半天的功夫没见到,何田氏却仿佛已经隔了半辈子。
她激动的喊了一声,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何小宝近前。
“……娘?”何小宝被柴火压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艰难的抬起头,循声望过去,发现自己没有幻听,还真是娘来找他了。
不过,何小宝没有急着高兴,反而有些担心——
娘特意找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别看何小宝才六岁,但他已经有了非常清醒的认知:在亲娘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爹娘,其次是弟弟,再次是侄子。
而他何小宝呢,在亲娘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
亲娘绝不会因为心疼、想念之类的原因,特特的跑来找他。
有这时间,亲娘早就忙着伺候爹娘、或是给弟弟当牛做马了。
然而,这次何小宝却想错了。
何田氏来到何小宝近前,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他背上的柴火拎了起来。
“娘?!”何小宝更害怕了,难道亲娘终于嫌他没用、还浪费粮食,要把他丢掉?
“娘,这、这里还有一些草根,我、我不吃饭了,我吃这些草根也行——”
所以,千万别把我给扔了啊。
何小宝好看的丹凤眼里浮现出惊惧,还有隐隐的水光。
看到何小宝这幅被吓到的模样,何田氏先是疑惑——这孩子,我也没干啥啊,你怕啥?
但很快,从今天起,脑子变得格外好用的何田氏就明白了。
儿子这是在害怕呢。
不管他是担心自己会被抛弃,还是担心亲娘会伤害自己,都只表明一件事——
她,何田氏,作为亲娘,真的、真的、真的非常不合格!
“简直就是极品,特娘的,不配为人母!”
何田氏在心里暗暗唾弃着自己,虽然自己骂自己,似乎有些奇怪,但她真的忍不住啊!
世上哪有何田氏这样的亲娘?
好,你惦记娘家,心疼弟弟和侄子,这都没有问题。
但,你自己去奉献就好,为什么要拖累无辜的人?
即便是自己生的孩子,在他落地后,便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谁的所有物!
何田氏凭什么让何小宝为了她而遭受一切?
一个六岁的孩子啊,本该对母亲最是信任的时候,结果呢?
何田氏被曾经的自己气得够呛,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自我唾弃的时候。
“胡说!你怎么能吃草根?你外婆做了贴饼子,咱们回去吃饼子,喝菜汤!”
何田氏忍着自责与汹涌的泪意,清了清嗓子,柔声对何小宝说道。
听到“贴饼子”三个字,何小宝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他有些意动,肚子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但最后,他还是艰难的摇摇头,“外婆说了,咱们的粮食不多,我又是个吃闲饭,不能吃太多!”
何小宝绝不是在亲娘面前告状,因为“吃闲饭”什么的,已经是韩婆子的诸多漫骂中最温和的词儿。
还有更多更难听的话,何小宝根本就说不出口。
不是不想,而是说了也没用。
亲娘别说只是听这些话了,就是亲眼看到外婆指着他的鼻子骂喂不饱的小狼崽子,也只会怪他不懂事,惹得长辈动了肝火。
“什么吃闲饭的?小宝,你忘了,娘带你回外婆家的时候,带了满满一驴车的粮食。”
“还有那头大叫驴,也是我们何家的。”
何田氏已经不想唾骂自己了,因为骂再多,也不能抵消她曾经对亲生骨肉的伤害!
语气有力气骂自己,还不如好好照顾儿子!
何田氏弯下腰,只用一只手,竟轻松抱起了儿子。
她这具身体的力气真的很大,看着很瘦,也常年吃不饱,却还力大如牛。
一手拎着柴火,一手抱着二三十斤的六岁男娃,何田氏居然毫不费力气。
“小宝,过去啊,是娘糊涂了,以后娘不会了!”
“娘会好好照顾咱们小宝,把小宝喂得白白胖胖——”
单手掂了掂儿子的体重,居然只有三十来斤。
这可是个六岁的男孩子啊,按理说,至少应该有个四十多斤。
身高也明显不足。
小脸蜡黄,头发稀疏,一双小手就跟鸡爪子似的,除了皮再无一点儿肉。
何田氏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在孩子身上蹭了蹭,抹去了心疼的眼泪。
何小宝虽然奇怪今天亲娘的异常,但难得被亲娘抱着,还听到亲娘的道歉,他竟有种浓浓的感动。
原本与亲娘的疏离,似乎也消失了。
唉,只能说,孩子果然天生就跟父母亲近。
哪怕亲娘曾经忽视、甚至是虐待过他,但只要亲娘一句温言抚慰,一个温暖的拥抱,孩子就能忘记一切,继续选择相信亲娘。
何小宝再早熟,他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所我强干了我们英语课代表以,听到亲娘的这些话,他不再恐惧,反而有兴致跟亲娘讨论,“娘,比福贵还胖吗?”
“对,比他还胖!但我们小宝更好看。”
作为一个正常的母亲,就该看着自家的孩子最好。
侄子是亲,但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亲骨肉!
打从今天起,何田氏便要做个“儿子奴”,她要把过去亏待儿子的全都加倍的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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