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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一,朔日朝会。
天不亮,唐小白就起来送父兄上朝。
送出家门后,又送出了里坊门,送出里坊门,还要继续送。
“行了,回去吧!”唐子谦笑着赶她。
唐小白一边敷衍地“嗯”着,一边还是磨蹭跟着,眼神直往街对面飘。
这时辰,晓光未临,夜雾未散,只见雾色中一只只灯笼飘向宫城方向,其间人影朦朦,马蹄哒哒,挺热闹的。
但看不清什么。
唐子谦却是看清了,嗤笑:“人说不定早就先去了!”
唐小白脸一红,仗着天黑看不清和残疾儿子那个了,仍旧固执地望街对面找。
“回去吧。”唐世恭发话了。
唐小白正要再开口争取下,突然,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没有理由地,就认出了是那个人的。
唐小白抬头望去。
夜雾茫茫,一人牵马走来。
他身后有人提着灯笼,散出的微弱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今天穿了较为宽松的袍子,弥补了身形的瘦,只觉得身姿修长清雅,行步间姿态冷冷肃肃,无端端有一种上位者的矜贵威仪。
也不知是不是滤镜太重,唐小白觉得他现在不看脸也依然好看得要死。
待走近,那一双漆黑的眸轻转,映出灯火温柔,便教她连父亲的话也丢开了。
要不是唐子谦拉着她,她就直接跑过去了。
李穆见到她这样,忍不住笑了。
一笑,满身的清冷消退,看着便是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年。
“国公。”他停下脚步,朝唐世恭微微颔首。
唐世恭也回了他一记点头,没有交流,直接催马走了。
唐子谦看看父亲,看看李穆,又看看手上还抓着的小妹,皱眉想了片刻,无奈叮嘱:“早点回去!”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唐小白忙挣开他的手,将他一推。
唐子谦又警告了李穆一眼,才悻悻上马离开。
唐小白看着他继续朝自己走来,突然有点害羞,见左右无行人留意,小声问:“找我干什么?”
她才不是自己要来见他呢!
是他昨天让莫急来传信,约她今天一早见面的。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让人代传吗?
有什么……话呢?
唐小白盯着他看。
李穆好几天没见她了,一见面,她便这样眼巴巴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一颗心都被泡在了蜜水里。
“阿皎是不是想我了?”他忍不住问。
女孩儿明净净的杏眸中满是未经掩饰的欢喜和期待,看着他时,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
从前已经觉得她对他格外偏爱了,原来真正被她放在心上是这样的。
李穆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
脑袋一热,便丢了克制,上前想拥她入怀。
唐小白往后一跳躲开了,恼羞成怒:“明明是你找我,难道不是你想我?”
李穆点头:“是,我很想阿皎。”
唐小白轻哼道:“到底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李穆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
唐小白眼皮一跳。
什么意思?想牵她手?
干什么这么缠绵?要不要拒绝呢?
犹豫时,已经被他抓住了手。
随后,便觉得手里被塞了件东西。
唐小白挑了挑眉。
李穆顺势捏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我去了,等我。”
见她点头,才上马离去。
唐小白目送他至看不清身影后,正要低头看他塞过来的东西,边上忽然有人“啧”了一声。
转头一看,是秦容。
回了京城后,大家的衣着就不像之前那么朴素了。
秦容这一身美貌极了。
玉白锦袍,腰悬美玉,手中一把折扇。
长眉如黛,眸聚桃花,朱红的唇,噙了一丝笑,端的是风流多情。
唐小白愣愣地看着她,没说话。
“怎么?”秦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我这一身不好看?”
“不是,”唐小白摇头,“好看,好看极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还不去?”唐小白问。
“去哪儿?”秦容反问。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唐小白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马,也没有提灯笼的仆从。
“你今天不进宫?”唐小白惊愕道。
“我进宫干什么?”秦容失笑。
唐小白有些激动:“你也有战功啊!他们都能去论功行赏,为什么你不能去?”
秦容惊讶地看她一眼,又笑:“我一个女子——”
“女子就不能领功吗?你的战功不亚于李世子,凭什么不能领功?”唐小白越说越激动。
秦容有多努力、多出色,她都看在眼里。
凭什么因为女子之身,连论功都轮不到她?
相比起唐小白,秦容却淡然很多,笑道:“今天是不去,但日后会补上。”
唐小白这才脸色好看了点。
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小祖宗的安排。
今天宫里难免凶险,让秦容在外面接应更合适一些。
“你也有功,怎么没去领赏?”秦容忽然问她。
唐小白一愣:“我有什么功?”
秦容大笑。
这也太引人注目了!
唐小白忙捂住她的嘴。
秦容倏地止住笑,一双风流俊逸的桃花眼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唐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撤了手,小声道:“天亮了,我得回去了。”
秦容抬起扇子半掩着唇笑:“这话听着,怎么像我们幽会了一晚上似的?”
唐小白不知道怎么接,眼见有人要从她们身边经过,便同秦容道别要走了。
才迈出一步,忽然,经过她们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
“秦小姐?”开口竟是冲着秦容去的。
唐小白回头,正见秦容含笑问:“阁下是?”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递上一封信。
秦容当即拆开信,目光一落在信上,就变了脸色。
信大约不长,她的目光就定在一个点上,没有移动。
过了许久,才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我会去的。”
那人行礼离开。
唐小白顾不得跟她划清界线,跑回来问:“信上写了什么?”
秦容随手将信递给她。
唐小白看一眼,断然下了定论:“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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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听她说完,李穆没说什么就点了头,脸上一丝意外和不满都没有。
倒是唐小白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旧屋里的东西,我都帮你收好了——”
李穆目光一动:“你收的?”
唐小白脸微微红:“我亲自收的……”
桃子和橙子倒是想帮忙,但她想着是自己男朋友的私人物品,就不太愿意让别的女孩子碰。
女孩儿莹白的小脸上似染了胭脂,看着香甜极了。
李穆心里痒痒的,很想尝一口,但看看周围无数下人虎视眈眈,还是按下念头,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辛苦阿皎了。”
唐小白将手背到身后,轻咳两声:“没什么……也没什么东西。”
小祖宗屋里的东西是真的少,少得像没人住过一样,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物品。
只有一些已经穿不了的旧衣和用过的文具,一个箱子都没装满。
“那些你还要吗?”唐小白问。
以小祖宗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些都可以算得上黑历史了,如果他不要,她就留着作个纪念。
“要。”李穆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让人给你送去秦宅。”
“不必,”李穆道,“先放你这儿,过阵子再来取。”
“过阵子?”
李穆“嗯”了一声,朝她挪近半步。
本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离得也不算远,近了半步,就太近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唐小白红着脸想退后半步,却被他捉住手臂。
“下月初一朝会——”
一听是正事,唐小白便停止了挣扎,由他欺近耳畔。
冷不防,脸上被亲了一下。
目光一瞥,小祖宗近在咫尺的一双眸子亮如星辰。
唐小白:……
出息了啊……
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推开他,他却得寸进尺搂住她的肩,低声道:“等下月初一朝会后,我就亲自登门提亲,到时候再来取。”
唐小白软软地推他一下,睨着他道:“初一朝会,你这么有信心?”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别的:“从前送过你一只小印,刻了一半的虎纽,还在吗?”
“在啊,怎么?”
“先给我。”李穆道。
唐小白愣了愣:“你要拿回去?”
“过几天还你。”李穆道。
唐小白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什么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他这么爽快答应今天搬出去,其实也是跟她爹一样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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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标签]万一情况不对,至少把燕国公府摘出来。
而那只刻了一半的小印,因为是虎纽,也是个不安定因素。
“如果朝会上……有什么事,消息能传出来吗?”唐小白问。
李穆点头:“传唤人证的时候,我会让人传消息给你。”
唐小白心中一沉。
这意思就是,其他时候是传不出来了。
李穆见她面有忧色,忍不住轻轻环住她的身子,低声道:“别担心,宫门守卫森严,就算传出消息,应对也不够及时,和残疾儿子那个了”忽然贴近她耳边,“宫里我另有安排,不会有事,”吻了吻她额角,又道,“莺莺回了大长公主府,我还是把莫缓留你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唐小白“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大家都安排得很妥当,但并没有把她安排进去——
……
“阿姐还要回宫里吗?”唐小白趴在桌上问。
唐大小姐是娇贵的,但偶尔也会自己动手做点事。
比如在这看似清闲的夜,不紧不慢、一勺一勺地往碗里舀刚炖好的燕窝羹。
一边舀,一边懒洋洋地应着唐小白的问:“明天回。”
“阿姐,”唐小白压低了声音,“你在宫里……有人手吗?”
唐娇娇动作一滞,瞥了她一眼。
就在唐小白以为自己要被嘲讽时,却听她道:“初一那日,你派个面生的,在安福门等。”
安福门,是宫城外通往长安县的门。
唐小白激动得差点往姐姐身上扑:“你还真有人手!”
唐娇娇蹙眉躲了躲,道:“也不是我的人,是外祖母的人,先前我进宫,外祖母就把人给了我,还有几个是李瑶留下的,”说着,将盛好的燕窝羹往唐小白面前一推,“吃了早点睡!”
唐小白拿起汤匙,嘀咕道:“吃了就睡不消化……”
大小姐立即瞪了她一眼:“还好意思顶嘴!才一年的功夫,把自己糟蹋得跟个野小子似的!我不在的时候,每天夜里都得吃,记住没有!”
最后一句是冲屋里的侍女们说的,吓得小姑娘们个个一脸赌咒发誓样。
唐小白把到嘴边的“燕窝营养不如银耳”之类的科普咽了回去,低头吃之前,又问了一句:“平阳公主也要回来了吧?”
平阳公主李瑶是和太子一起去的仁智宫。
今天,皇帝已经同意了迎太子回京,那平阳公主也该回来了。
唐娇娇听她提起平阳公主,却不太高兴:“谁知道她?好几封信都没回我!”
唐小白顿时心中一动:“多久没回信了?”
……
“据唐大小姐所言,平阳公主已有月余不曾回信。”莫缓道。
李穆动作一停,问:“上次去仁智宫,可有发现异常?”
“来去匆忙,不曾发现异常。”莫急答道。
“现在去看看。”李穆说完,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
“仁智宫的替身有危险?”秦容问。
李穆不答。
“会有什么危险?”
李穆还是不理。
“他们不会是想直接干掉太子吧?”
还是认真干活。
“刻什么呢?印吗?又是和田玉,又是虎钮的,给自己刻玉玺吗?”
这次,李穆有反应了。
抬起头,看了莫缓一眼:“怎么还不走?”
莫缓为难地说:“莫急不在,我怎么能留殿下一人?”
“怕什么,你们殿下不是还有我保护吗?”秦容自告奋勇道。
莫缓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把殿下留给这么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
李穆正要说话,外面忽然送进一封密信。
拆开,扫了一眼。
“闻人嘉已安然回京,”李穆的目光从信上挪开,看向秦容,“只差秦氏子了。”
秦容笑:“不,还差个仁智宫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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