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有情更在斜阳外

  • A+
所属分类:点滴生活

小五台山山涧口,很直观的名字,是我们要进小五台山的入口地。
路边,垂柳随意的垂着自己灰绿色的枝条。柳叶黄得很晚,但是那一层蓝灰也早早泄露出一层秋意。白杨树哗啦啦响着,白色的叶背上跃动着烁烁的光点。玉米叶子枯了,茎秆挺立着,使田野饱满而不觉空旷寂寥。大山呢?远处的大山总是以画的形式巍巍存在着,悠然起伏,随着阳光变换着色彩。
恰好,这天太阳很好,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
我们五个女人坐在一个车里,司机是我刚结识的高大哥,
也许是因为氛围的缘故,几位大姐谈论着适宜这次采风活动的话题。琴是一个质朴而内秀的女性,她说起自己参加一次笔会误车、一百多陌生朋友为她庆生、她流下激动泪水的经历。凤竟然和我在一个单位,而且有两三年了,我们居然今天才认识,真是茫茫人海中机缘如风,大部分人都无法产生交集,心与心距离遥远,此刻相识,也算幸运,凤说到古典诗词的婉约,掩饰不住对其的喜欢和热爱。明嗓子不舒服,沙哑的声音述说着对南国美景的留恋。红话不多,是一个好听众,有时能安静的倾听也是一种能力。高大哥有着军人的体魄,洪亮的嗓音,我知道他有着几个不同的社会身份,但是我最喜欢他林业专家这个身份,因为我喜欢一切花草树木,又笨得厉害,记不住它们的名字,总是不断问他这个树叫什么,那个花叫什么,高大哥很有耐心的告诉我,有时还要做具体的讲解。

我们一行两车人,前面的专车坐了十五个人,我们的车在后面。前面的车后面有一扇玻璃窗,我们能清楚的看到海的上半身,明说要把海拍下来,因为很像囚徒。红忽然发言道,有那样咧大嘴不停笑的囚徒吗?我说他就是犯了傻笑罪,于是我们满车的笑声。
我们的笑点总是很低。
一路有笑。
到了小五台山森林生态系统定位研究站,我们下车。
悠悠碧落,莽莽青山。
这时,忽然发现,西边蔚蓝的天空中竟然挂着一弯残月,因为阳光很强烈,它没有一点光芒,单薄的,孤寂的,浅浅的,静静的,像一抹飞絮,又像一丝微云……有耀眼的日,就有淡然的月,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和谐。

(二)
滚滚桦木林,最美小五台。
进山了,我们安静了下来。好像要窒息一样,屏住呼吸,因为有太多的震撼。
我们仿佛进入了油画世界。红黄绿是主色调。颜料在山坡上倾泻,铺天盖地,蜿蜒弥漫。是滚动的彩云,是翻腾的海浪,这是怎样的梦幻世界!阳光披散下来,逶迤的山脊闪着绚丽的光,那些蓊蓊郁郁的白桦、云杉、落叶松、山杏树……尽情绽放着生命的繁华和雍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琼瑶小说《船》,女主人公把她看到的山比作绿色跃动的小船,而我眼前的山,就是一艘色彩缤纷极尽华丽之至的豪轮。谁说秋天是寂寥的,萧瑟的?小五台山的秋天却是这样多姿多彩,美不胜收。

下车了,上山的路铺了水泥,我们二十几人有的把上衣扎在腰间,有的拿出相机——单反的、傻瓜的,或者手机,对着山坡、树木、野草野花,还有同伴乱照一通。梁宏达在《中国人在旅途》中调侃说,中国人喜欢旅游,不喜欢旅行,喜欢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我倒觉得拍下那山水花草美丽的瞬间,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情,即使是拍下自己或同伴,也不是没有意义,等到时过境迁,回头看看曾经还尚年轻的自己或者曾经结伴同行的朋友,是一份珍贵的记忆,无关岁月的感伤,也无关时空变幻的落寞。
从山路向南望去,东西两道山峰缓缓隆起,后面不知是谁说,瞧,这多像是一个待产的女人,这山路就是一条分娩之路。我钦佩那人的想象力,的确,我们都是大山的儿女,大山孕育了人类,孕育了各种生物。

小五台山的秋天是果实成熟的季节。
一串串沙棘果如黄色小珍珠,吃起来酸酸的。油晃子像红色的小花瓶,在风中晃来晃去,高大哥说这油晃子其实和玫瑰是同族,都属于蔷薇科。还有一种连高大哥也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小果,像葡萄,只是比葡萄粒长,因为不知名,所以没有人敢去品尝。高大的臭山槐树上结满了红色的小果子,非常好看,只是果子不能吃,臭山槐学名叫花楸树,因为果子是苦涩的,所以人们说到花楸树时总是用“苦涩”和“忧伤”这样的修饰语,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写道:“我渴望见到一番景象:我喜欢沙丘,小木屋前的花楸树,小门和破残的篱笆。”不过我们才不去想什么苦涩、什么忧伤呢,在树下尽情拍照留念,倒是无比欢欣喜悦呢。最神奇的要数刺梨,圆圆的果子上长满了刺,如果放大,很像是古代的一种类似锤子的兵器,用手采摘,不小心就会被刺到,可是这刺梨却是一种美味,甚至把那带刺的外皮放到嘴里咀嚼也有一股酸甜的清香,大家都说刺梨富含维生素c,对人的身体极为有益。

经高大哥介绍,我认识了好多种植物:能做拐杖和筷子的六道木,长着紫红芽苞的山柳树,能治疗牙痛、清热解毒的绣线菊,能补虚扶弱、炮制药酒的刺五加,长于高山极为名贵的雪绒花……
童心未泯的杨大哥摘了一朵黄色的花戴在耳边。哦,那是黄色的罂粟花,花瓣单薄却妩媚至极。
在一朵开得正艳的蒲公英花上落着一只翅膀很像枯叶的蝴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枯叶蝶的一种,只想把它拍下来,没想到它却飞走了,那张开的翅膀翩翩舞动,竟是色彩斑斓,十分漂亮。
看着山谷里这些默默开花、默默结果的花草树木,这些自生自灭、不被惊扰的动物,不由得生出一种对生命的敬畏之感。生命无关乎伟大与渺小,生命就是生命,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风的吹拂下,在雨的滋润下,吸取天地之精灵,有萌发,有孕育,有结实……生生不息,无尽繁衍。

(三)
我们走到了水泥路尽头,大家等着后上来的人,要一起照相。孙老拿出笛子坐在山石上吹了起来,笛声悠扬,在山谷中回荡。
等了一会儿,我和杨大哥、琴、孙老等五人觉得与其等待,不如再往深处走走,只爬水泥路不叫真正的爬山。于是我们踏上了山间小路。
山路上枯叶渐多,但听山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山泉丁丁咚咚。柳柳州在《小石潭记》中写到“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清冽的潭水慰藉了他那颗被贬后孤独惆怅的心,而他最终也因“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山涧口的溪水中没有鱼,只有枯黄的落叶如小船般飘行。水边生长着几茎芦苇,长长的白芒,平添了几分画意。再往上走,快要到海拔两千六七米的地方,部分溪水已经结了冰,冰凌挂在低矮的灌木枝条上。白石参差,泉水凛冽,淙淙的,潺潺的,泛起白色的细浪,是冰与水的交响曲。

我看见杨大哥在撕桦树皮,我问要用它们做什么,他说用来写字。忽然想起小时候人们骂人的话:“你的脸皮真厚,就是那桦树皮,扯了一层又一层。”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桦树皮,这些桦树的皮不知道有多少层,不断风干脱落,不断生长。杨大哥说可以用签字笔在上面写一些小诗夹在书中,如此雅致之事,我和琴也附庸了一下,也跟着撕扯起来。其实我知道拿回去后,我大概会把它们扔在某个角度里,让它们布满灰尘。可是现在我还真想像《船》里的唐可欣那样在纪远给他的一片红叶上写下“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的爱情告白。
离顶峰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怕其他人等得太久,我们决定返回。虽然“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或许也会“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但是毕竟我们是一个集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也是一种游玩的境界。不过在返回的路上我还是不免叹气,杨大哥问我怎么了,我无言以对。
是浓浓秋景使人沉醉的慨叹,或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伤怀?是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无奈,还是在茫茫大山间自感渺小的虚空?说不清,也想不清。
终于看到大部队了,原来他们并没有等得无聊,他们在跳舞和拍照,玩得不亦乐乎。没了愧疚心,就有了遗憾,杨大哥说忘了再往上爬了,能到山顶就好了。我想就算是缺憾美吧,来日方长。然而,人生中也正是有了太多的来日方长,才有了太多的遗憾和错过。

(四)
下山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倦意,话少了,笑声也少了。
回去的路似乎特别短,一会儿就到了上车的地方。一行人,各行各业,或有点小权,或有点小富,或事业不太顺意,或生活有些辛苦……在这里,却都是平等的,都是来打扰大山的过客,都是来亲近自然的诗人。是俗人,却有雅趣;是文人,却也平凡。
下午的阳光,火红热情,照在山谷东面的山坡上,绵延起伏的山坡更加辉煌绚烂。回首望望,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或许这趟小五台山之行就是一场梦,一场演绎秋季之浓艳的梦。小五台山丰富而美丽,我们只欣赏了一道普通的山谷,便有了这么多的惊喜与心灵的悸动。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有这样的描述:“太阳,风雨,夏天,冬天——大自然的不可描写的纯洁和恩惠,他们永远提供这么多的康健,这么多的欢乐。”自然最有情,所以独居湖畔的梭罗不寂寞,所以今天来小五台的我们都有所获,收获快乐,收获平静,收获人生的清醒与明亮!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有情,更在斜阳外——

发表评论

您必须登录才能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