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边 伴着凉风把你想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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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比生命还要漫长

弟弟用香烟点开两串鞭炮,炮声一拉响,我的心才安定下来。在若近若远,时有时无一片炮烛轰鸣中,我关了灯,背垫一只蓝色薰衣草狗熊,敞开思路。想想过去,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今后会有别的机会发展的,还是要背负一些问题东奔西跑吗,我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接受平庸。

“心态要端正”,爸爸常说的,我知道我要的不只是完成梦想,尽管一直都在奋力攀爬、游弋,但最终原地兜兜转转,未能找到奋斗动机。我总会莫名地就沮丧,莫名地就悲伤起来,想起过去那些失败的经历过程,人的精神就惊恐不安,害怕再次重现绝裂和痛苦,害怕付出一些些温暖就又立刻被置于死地,害怕谈笑风生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我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各种各样的世俗纷争。

过去听着小妹妹夭折的故事,当时我的心情不好到呆滞的样子。只记得当时我就倚在楼梯口的卫生间,墙壁上冰冷冷的,妈妈在里面,我就无声无息地倚着,不知所措。我等着等着,妈妈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呆滞了。我希望同样的情景不会有,然而我没有忘记。今夜,我在卫生间门口等妈妈泡脚,等呀等,我又习惯性地倚在墙上。我说我初七就要走了,我说的极为小声,隔墙有声,我害怕妹妹和妹夫听见。我在想,我这次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让我守在门口吧,就让这一刻属于我吧,让我拥有永远不会被改变的你!一打开门来就能看见你,好不好?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心酸,已经懂得如何控制情绪,但妈妈问我为什么发愣了,我却无法说出来。

如果这就是人生道路,谁都逃脱不了生聚别离,逆转不了随波逐流。纵然一起吃饭长大,上学成长,一起趟过时间洪流,眼看抓不住青春花季流逝的点点滴滴,也抓不紧时间留下过的一刹那温暖。生命在旅途中流浪,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去,也忘不了长长时光里,谁一路伴我成长。

噢,我还来不及叹息,我还来不及看尽人生起落,我还来不及真真切切爱一场。猛抬头,你眼尾的细纹,皱巴巴,笑得花枝乱颤有可能夹死蚊子。风霜刻意把旧时光雕刻成你的模样,看看吧,你都忘记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偷偷拔掉头上的第一根白发。

遗忘比生命还要漫长。我说时间会不会比生命更漫长。

2

六月暗涌始于苍白末梢

把生命之中每段路程过渡延绵唱成歌,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何来诸多叹。

我是睁开眼睛俯视这时间尽头漫漫无期茫然无措的素食者,揭开每页崭新岁月小心翼翼努力呼吸每一粒细微分子。

我默默无闻地自顾自吐诉鲜为乏味陈事,过往如同脱了壳无处回收的芝麻谷子腐朽糜烂,此刻自己已经陷入自我感觉良好的自白巅峰。

我听见多少辛酸泪流成河,我看过多少戏剧曲意迎合,我无力挽回脚步也无法停留。

我看到大人们又哭又笑感觉真真好笑,直到长成大人模样我开始学会息怒不去计较。

我的童年记忆从来没有悲喜,四岁起开始有了清晰印记,跟着爷爷奶奶粗茶淡饭生活,那是一段极其不甘心就要被其他年月所代替或泯灭的痕迹。

80年代计划生育横行霸道地抹杀了很多即将蹦出娘胎的第三者,我的妈妈在生了我之后又生了个妹妹,由于我爸爸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催促我妈成为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逃避计划生育大队的讨打严惩后,我的妹妹寄养在外婆家缺乏照料不幸意外夭折了,我的爸爸妈妈为了生个儿子只好长期留在外省。

可想而知,后来他们又生了个女孩,那时我已经五岁了,某天爸爸突然回家看见幼小的我穿得脏兮兮坐在家门口,手指长了一个疔痛得伤心地哀嚎,于心不忍将我带到外省一起生活,那时爷爷奶奶虽百般不舍也不好再多言。

那时候坐长途汽车去的外省,爸爸指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婴儿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妹妹,看啊!我诧异,当时我的记性太好了,我在想怎么突然有个妹妹呢?

大概在父母身边快活地生活了一年之久,妈妈又生了个女孩,接生婆提出要收养这刚刚出世的婴儿,爸爸说什么也不肯。大概觉得生儿子没有希望,也因为爸爸一个人打工辛苦生活太拮据,爸爸妈妈又商量着搬家,搬到原来居住的地方过日子。这时候我也不知怎么会聪明地懂得适时闭嘴,该开口时就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生小弟弟?

兴许连老天也不愿再目睹重男轻女的惨剧,一年之后妈妈终于生个儿子,这时我的爸爸总算眉开眼笑拿起红纸黑字烧纸钱感恩戴德祭奠列祖列宗。

小白菜呀地里黄,这歌剧唱得不是没有道理喔,有了儿子哪顾得上别的呢,我终是被爸爸送回老家继续和爷爷奶奶粗茶淡饭。

隔着千千万万水,不知爸妈手里搂着的是谁,心里可有思量我。我明白你们对生活的渴望,我深知我的宿命就该如此安排。

五年后十岁我还没有上学,爸爸妈妈远在他方恐已忘了我的存在。我依然每天疯疯癫癫跟着爷爷奶奶上山下田,捉蚂蚱摘野果打秋千,不知是谁着急地反应我的问题我该上学了,爸爸仍无所谓地再等等再等等,最后总算寄了一些生活费,我才开始上了小学一年级。

在我小学一年级上半学期刚读完,贪图赌博跟喝酒的爷爷生病了,据说是得了怪病花了不少钱,爸爸妈妈只好回来探望爷爷还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我抱着爸爸不让走,妈妈跨出大门口已经走了,爸爸站在门槛边,我默默地不说话扯着裤腿不让走,爸爸叹气说走吧,来不及跟奶奶打招呼我就匆匆跟着走了。

怎么说呢,下半学期就这么没上了。外省的弟弟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忧心忡忡不知怎么融入这个大家庭。家里有两张床,一张大床他们五个人拥挤死了,也不来我的小床陪我。回想自己真是无地自容。

幸运地生活在家人身边不该再多其他奢望,刚读完了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外公去世,妈妈带着最大的妹妹赶回去奔丧,妹妹回来只记得丧礼的饭菜多么的丰盛。升入三年级读完上半学期,爷爷快要病死了晚了就见不着亲孙子最后一面,爸爸决定举家同行,告别这段居住五年的幸福时光。

可惜爷爷当晚永远地合上了双眼,第二天他期盼的孙子才到达。看来我的后来路注定是多番折腾。一切灾难与不幸都在福建开始蔓延扩散。

一切的不幸始于欲望贪婪。爷爷生病的药费全由自己借来,死了却欠下大笔债。存折却被可恨的叔叔卷走。从此爸爸不肯劳作坐在家里借酒消愁,认为打工实在是累,借酒发疯又唱又跳声音惊得吓人,动不动就将没用的气力发泄在我身上。有时给我几巴掌有时自言自语恼火起来冲进房间对我拳打脚踢,有时砸坏家具有时辱骂妈妈,如果不是外婆没有照顾好妹妹害她病死,如果我不是个女孩,如果妈妈能够说到做到一刀捅死这个疯子,我想我是幸运的。去亲戚家做客喝酒疯了几次再也没有面子去了,我们家也很少再有亲戚上门。

小学毕业后,初一读了上半学期我就宣布再也不去学校。那时爸爸已经不顾全家人死活,凭着妈妈的双手拾掇那几块破地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有一天爸爸没钱买酒他要去掏米缸把粮食卖了,挑了粮食到了菜市场东西放在一旁晒太阳呼呼大睡,等到傍晚醒来市场早已没人买东西,他回家暴躁地打了我一顿叫我去死,想了想我就再也不去学校,奇怪的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没发觉我不见了!

你是站在舞台下看我闹剧的坏小孩,你大声呼喝畜生再哭一声,让你过了今日没明日早死早超生,我泪流满面不敢做声。

我是没了情绪没了思想的木偶,千千万万歌声在黑暗里哗啦哗啦,暗涌沸腾。

一整个六月的洪水冲垮山防暗堤,若犀利若清晰,偏偏诞生在腊月不可触及的断线雪地。

于是,在水边,伴着凉风把你想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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