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件外套也是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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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的女儿在推荐我看《请回答,1988》时说,“老妈,有一件跟1988相关的神奇的事,你想知道吗?”
“当然,是什么事?”在姑娘的词典里,“神奇”这个词出现频率不高,但凡出现我一定侧耳倾听。
“你记得那件红色的格子外套吗?就是你穿过了又给我穿的。”
“当然记得。”我跑到书房去,书柜里有一相框里的照片上我穿着那件格子外套,和女儿坐在沙发上。
图片如下:

这件衣服很好穿,版型大气,是衬衣样式,但是是当外套穿的。面料厚实,又舒适,而且好打点,丢洗衣机洗不起皱不起球,这么多年不曾熨烫,总是平平整整。
“颜色很正。”女儿说,“我现在穿,颜色还和新的一样。”
姑娘是有点小挑剔的,可以说这是我所有的衣服中她最看得入眼的。我就送给她,这件衣服陪她上完大学,出国读研也将之带在身边。
可就是这样一件外套,当年只不过花了25元从邻居女邻居手上买的。
25块,这么便宜?
就这么便宜。
当时,女邻居在阳台上收晾晒的衣服,其中就有这一件,我对她说,“这件衣服好看。”
她说,“你喜欢?你喜欢就让给你。我昨天回汉口娘家,看人家店里在打折,我就拿了一件,就当帮你拿的。”
“好啊,”我说。“我先试一下。”
她隔着阳台将衣服递了过来,我进房间把衣服在身上一试,很合身。从钱夹里拿了25元钱,是去了她家,还是隔着阳台递给她的,我记不清了。我们两家的阳台几乎挨着,隔空递件衣服和钱都是可以的。
这段故事我以前讲给女儿听过。
我问她,“你所说的神奇指的什么?”
“你知道吗?那件外套上的钮扣图案是1988年汉城奥运会的会标。”
“嗯,这个细节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韩国同学发现的。”
原来如此。每个人对自己国家举办的奥运会都很关注,能发现扣子细节的,只能是韩国人了,纵使汉城早改成了首尔。
“当时同学可激动了,问我怎么有这件外套的,我说是我妈很早之前买的。”
我大笑,有几分得意。
“这件衣服算得上古着了。”
“是的呢。”女儿说。
所以你看,就算是一件外套也是有故事的,虽然当时不过是偶得之物,二十年后,却成为母女间隔着千山万水在网络两端一起回忆往事的凭藉。
自然而然地,也是借着《请回答,1988》的感染,我想起了当时转让这件衬衣式外套给我的女邻居。
当时我们都住在一间老旧的五层小楼里,整幢楼仅一个单元,孤零零地伫立在学校南侧,被称之为炮楼。后来它的旁边盖起了一幢新楼,但炮楼仍声名弥迩。
邻居男主人是学校的校工,在锅炉房工作,女邻居下岗后打零工,有时候帮人织毛衣,偶尔也在超市当理货员。他们家有两个女儿,一个跟妈妈姓,一个跟爸爸姓。一个高高大大,一个小小巧巧。
女邻居是典型的汉口女人,精明能干,为人热情,我们在阳台上打照面,总能闲聊几句,因为隔了十多岁的年龄,她喊我小黄。她说武汉话,所以,小黄的发音就成了XIAOHUANG,中间的音是向上扬的,后面拖着尾音。
有一天又在阳台上看到彼此,她喜滋滋地对我说,“小黄,你到我家来,给你看个东西。”
我去了她家,她家里总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足以见主妇的功底。
“看什么?”我问她。
“你看墙上。”
客厅墙上挂着一张结婚照,是她和她的先生。
“哇,新照的?”
“是的。”她说。“我们周末在江滩上玩,遇到影楼搞活动,就花二百八照了一套结婚照。”
“真的?真好!”我看着照片上的明亮笑脸,问,“你们结婚多少周年的纪念啊。”
“一年。”她说。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女邻居说,“我和他爸是再婚的。”
原来她的前夫因病去世,再经人家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先生,一起生活了几年,去年才拿的结婚证。
这一切,如果不是她邀请我来看照片,如果不是她亲口讲给我听,我永远不会知道。
而她之所以告诉我,是为了分享一份喜悦,拿了结婚证,拍了婚纱照的,身为女人的一种喜悦。这种喜悦也定格在那张挂在客厅墙上的照片上,让这个家明亮了几分。
后来我搬离那幢楼,把一张双人沙发送给了女邻居。
后来在校园偶有遇到,她,和她的先生。
她在学车,她在练车。她应该有六十岁了,但一点没胖,身板依然直直的,头发依然烫得一丝不苟,还是当年的精气神。她的先生则养了一只小小的狗,有时遇到他带着狗在遛弯,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温和的笑。他们的两个女儿,想必早已出嫁,而且看来过得不错。
特别记得女邻居每次喊我时,那一口标准的武汉腔,XIAOHUANG,响亮的,拖着长长的尾音的,XIAOHUANG。
好想还被人这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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