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我心里,尚存那一抹单薄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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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情感口述

祖父家门前有一棵梨树,闻得是我出世前祖父手植的,今已亭亭如盖。

那树并不很高,攲斜着,向庭院中伸出枝干,纵使是盛夏也没有绿叶成荫,只是稀疏一片,漏下一地细碎的阳光,什么也遮不住。连枝条都坦露在外。

没有见过先人文字中如一树冰雪的繁花,只是在仲春时挂上几枝单薄。花瓣苍白,可以透光,如月光般易碎,在阳光下似乎微颤,给人一种在蒸发的错觉。

它也结果,结一种极圆的小梨,不很甜,也并无酸涩,和外面卖的比不了,不过图它结果早,可供尝鲜罢了。

记得前几年,祖父往往打电话要父亲回去拿梨。大约在五六月份,最迟不过七月,电话就会来了,常常要求我和母亲同去。“半年不见,甚是想念。”祖父的理由数年如一日,就如各季的时令蔬果,在一年年的轮回里不可或缺。

有一年花开时节,父亲一时兴起,带我回乡下玩。就在梨树下用砖块搭了一个灶,以麦秸做引,生起一膛火,将旧年的地瓜埋在余烬里烘烤,火光映着苍白的梨花,染上一抹暖色。祖父立在檐外,背手负暄,含笑看着我们在灶边拨弄。

阳光映着他,岁月留下的痕迹似乎淡了,洗却他一生的劳苦。

前年花开时,祖父尚健在,兴致勃勃地侍弄着花木。田边一溜花盆里低矮的灌木也开出星辰样的白花。梨树不再是曾经那样伶仃了,早春时刚移植了一株桂树,业已成活。不同于梨树的单薄,桂树直立着,显出极强健的样子。

去年花开时,祖父食道癌复发了。最后一个月里,他在病榻上看着窗外的梨花。

祖父去世时,花还未全谢。

今年花开时节,是等不到祖父的电话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花开燕回,风起云归,故人不复返。春秋轮转,带走了花开花落, 也带走了亲人。

明年花开时节,梨树尚在,只是已不是祖父门前的梨树了。

惟有我心里,尚存那一抹单薄的白,尚留有花开时节,淡淡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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