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花园其实是他工作过的苗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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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花园,其实是他工作过的苗圃。

父亲1941年出生,1958年进大冶有色,做了二十多年机床操作工以后,彻底厌倦了这一行,不知是什么因缘际会,转到苗圃工作。他35岁才生的我,到我六、七岁真正开始记事的时候,正是他转岗的时候,所以,我印象中关于他操作机床的记忆,只有那么一点印象,而关于他工作过的苗圃,记忆比较多一点,但也只是多一点点,毕竟,都是二十世纪的事儿了。

父亲最先工作的苗圃,是在有色总公司机关大院里。这所大院,现在依旧在那儿,下陆大道南边。它的东北角围墙里面,就是曾经的苗圃,至于现在还是不是,我不得而知,想进公司大院,早已不是以前那般容易的事儿了。

正对着机关楼的苗圃,一进去就是一座圆形的池子中的假山。那个时候,似乎每个单位的门口都有一座假山。这里有,机修厂有,五医院有,九十年代末期我到黄石高等专科学校(疗养院),也有。圆形的池子,蓄了一些水,那些水起初的设计应该是可以循环流动,甚至可以抽到假山上落下来,像瀑布一样的,但我所见到的池水都是死水。水中垒着一座假山,高低错落的石头,有的地方摆一座塔的模型,有的地方长几株碧绿的野草,山脚下,一般还会有两只仙鹤,铁丝做脚,水泥做身,石灰刷白,头顶一坨丹红,一只做恋恋不舍状,一只做翩翩欲飞状,但它们永远也不可能起飞。

这个苗圃离我母亲上班的地方很近,有一天,不知道母亲和她的同事从哪里弄来了一台相机,一起兴高采烈地跑到我父亲工作的苗圃要照相。我看着她们一个个穿着皮鞋,一脚踏上水池,又一脚跨过池水踩到假山上,我真是佩服她们的身手,那么一座崎岖不平的假山,硬是从上往下站了三四个人,然后一个个笑逐颜开地叫别人给她们照相。看来中国大妈爱照相真的是有传统的。

过了假山,就是摆花的地方。花摆在水泥台上,一排水泥台、一条走道,如此交替了好几排。我只记得一些寻常的花,比如月季、菊花等。我爸对不同颜色的花可以叫出它们的名字,我真的是很佩服,比如月季,大红的叫“朱红女王”、粉红的叫“粉和平”、橙色的叫“甜梦”,还有白中带点粉、粉中透点黄等等,很多很多颜色组合;又比如菊花,黄的叫“十八学士”、绿的叫“绿牡丹”、红黄两色的叫“二乔”、深紫色的叫“墨荷”。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是只能看看花色不同、花瓣不同、花型不同这种热闹,而我爸通过看花卉种植的书籍、通过引进品种栽培、通过对比研究,掌握的可是比较深入的门道。

花台上除了花卉,还有盆景。盆景都是种在造型考究的盆子里,一般欣赏其枝干的独特形状。用于做盆景的植物,相对花卉来说没有那么好辨识和记忆,不过我也知道那么一些,有五针松、六月雪、柏树、黄杨等。这些盆景,很多是我父亲和同事上东方山、长乐山、白雉山等挖回来的,他们每次一去就是一天,回来也不休息一下,就蹲在厕所里冲洗挖回来的盆景,乐此不疲。

花台后面,有个小房间,是我爸坐班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温室,摆放着很多怕冷的植物。

我爸不仅在单位养花,在家里更是要养花。我们家在八十年代初搬到的新家有一南一北两个阳台,这可给我爸提供了养花摆花的好空间。不仅两个阳台几乎摆满,卧室的窗台做了一个架子也摆满,家里能放花的地方也都放了,甚至是体积不小的花。我大哥的书桌旁边就放了一盆一米高的米兰,因为米兰怕冷,不能放在阳台,所以就挤在了这里。每到米兰花开的时候,那些小如米粒的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月季、菊花就不说了,紫藤、海棠、君子兰、吊兰、水仙、铁树、仙人球、仙人掌、文竹、罗汉松、金钱桔、葡萄......我们家可以说是能赏花、赏叶、赏树、吃果的植物都有。到我们家来的亲戚朋友,每次都会惊叹我们家的花之多、绿之多,都不可避免地想要一两盆花,然后我爸就会有点忍痛割爱地送出去一些。记得当年我求职的时候,有领导想要我们家一盆大的盆景,我爸二话不说就送了,想想又是愤恨又是惭愧。

我的父亲虽然只上了小学,但看起养花的书来还是很认真的,他看过不少,家里也长期订了有关的杂志。以前的我也会翻翻那些书和杂志,感觉学问好多:有的花喜阳、有的花怕晒,有的花抗旱、有的花爱水,各不相同,我的脑袋瓜子根本就记不住;盆景呢,分很多流派,有岭南派、江南派、日本意识流派等等,小小的我也不太理解得了。我觉得我父亲真厉害,能把那么多养花的知识装进脑子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他能在中年转行、继而在养花行业也算是成为一个专家,跟爱花有很大的关系。

我到有色公司机关大院的苗圃次数不是很多。后来,不清楚什么原因,我爸又转到了总公司下面的建(筑)安(装)公司的苗圃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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