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先生的画也会看到故乡的人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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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后对事物的想法和工作时完全不一样,工作时喜欢收藏一些东西,退休后就不断被清理,最近清理书柜,又看到了蔡老先生的画。蔡老先生的画是不可以被清理的,尽管它跟随我差不多近五十年。

  我的故乡诸暨,是个出画家的地方,元代有个著名画家王冕,画荷花出名,就是我的故乡诸暨枫桥人。在我小时候,常听母亲讲诸暨中学美术老师的画非常有名,有画雄鸡的、竹子的,而那时已是文革期间,老师们早已被打倒,学校关闭,老师扫地出门。

  和蔡老先生的相识是在我参加工作之后,1970年10月,因“抓革命,促生产”的需要,我们“新三届”初中生全部招工进了工厂,我去了丝厂当落丝工,那是一名普工,没什么技术可学,工作之余也是无聊。星期天回家,无所事事,母亲说,前面湖对面有个蔡先生,画竹子的,你有兴趣可去向他学学。

  于是我去了蔡先生的家。蔡先生说是在我们家门前,郦家祠堂湖的对面,可要绕过去也是有些路的。要从左面的那条文革中叫红卫路的万寿街绕过去,再到火车站下的那条马路,而蔡老先生的家在那马路边上的一条弄堂里。

  蔡老的家很好找,走过去就能见到。虽说已是弄堂底部,靠近湖边,但弄堂不长,也就个二三十米,加上蔡先生的家是在一排木结构的店面房之中,门口全是木门木窗木墙壁,房子本来就不大,也就十几个平方,室内一张书桌,桌上摆满文房四宝,周围墙上全是画,挂得满满的,没有空余的地方。门口走过一目了然。

  我在门口张头探脑,蔡先生捧着茶杯,面朝门口,就坐在书桌前,见我这副怯生生的样子,就问:“你喜欢画吗?那就进来看吧。”于是我进到蔡先生的屋里。四周全是竹画,各种各样的竹子。蔡先生说:“那是四季竹,不同的季节竹子的形状不一样。”

  “你喜欢画画吗?”蔡先生问我。我说喜欢,就是画不来,也没画过。“你什么时候来,带一叠报纸过来,我教你,”蔡先生说。

  回来后就对母亲说了,母亲说,你喜欢蔡先生的画,就自己买宣纸过去,让他给你画几幅。蔡先生抽烟,你买两包雄狮牌香烟谢谢他就行了,报纸我去单位给你拿一叠过来。

  那个年代自己买宣纸学画画是不可能的,没那个侈奢,而报纸是不缺的,母亲单位有的是旧报纸,母亲拿来用它糊墙。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买了两包雄狮,拿了宣纸去了蔡先生家,蔡先生很高兴,说要的画,等我画好来拿,先教你画画。

  蔡先生在我带去的报纸上,用毛笔教我画画,当然不是手把手,而是他将简笔画在一张张报纸上,然后让我拿回去自己练习。就像他给你写好帖子,你照帖子临摹。先生边画边教我口诀“画竹先画‘个’”,后面几句是什么已忘了。

  那时候的老师教学生是不记报酬的,特别是主动来求学的,他会无私的教你,绝不会谈钱。让他画几幅画也是很高兴给你画的,你不送两包烟他照样高兴画,何况雄狮牌才2角2分一包。送两包烟是民间的一种谢意。

  再是一个星期天,去蔡先生那儿,画已画好了,四季竹,春夏秋冬,我的宣纸多长,先生的画就有多长,33公分乘135。现在拍卖画都是按尺,多少平尺,那么先生的画是够尺寸的。

  先生不但画传神,字也好,草书,每张都有签名:雪良蔡耀画,雪良是字,蔡耀是名,老底子的名字是分开的,不像现在名字不分,就一个。最后的落款是:碧峰同志雅属,八二老人雪良蔡耀画。惭愧,先生高抬,一个丝厂的落丝工,哪来的雅属?

  有了蔡先生的帖子,星期天回家也确是练过几次,后来去蔡先生家,也请教过。1973我调枫桥区财税所工作,而母亲她们也离开了诸暨,也就再也没练过画。一方面是没这个条件,连个单独的办公桌都没有,另一方面觉得学画不能当饭吃,应该学点有用的东西,可以让自己有所发展的。

  尽管不学画了,可蔡先生教学画的报纸一直舍不得丢弃,带在身边,直到调离诸暨。有一年去农村工作组,在一村民家的客堂墙上,挂着蔡先生的四屏条四季竹,我感觉是那样的亲切,让我一下子想起先生,当年先生为我作画时已是82岁,八、九年过去,还不知在不在。

  之后,我带着蔡先生的画到了嘉兴,几年后,我觉得应该把它裱出来,一方面便于保管,另一方面可以传于后世。于是找了当年博物馆的裱画部,尽管有点贵,但还是用绫裱装裱好。现在每当我看先生的画,看到的不仅仅是先生的画,更是让我看到了故乡的人,故乡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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