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后人告诉祖国和家乡这翻天地覆的百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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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爱国诗歌

落溪山位于县城西南边,它与城里人伴朝夕,迎日出,送月落。此山对于土生土长在天全的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在城头,放眼南望,这座巍峨绵亘陡峭的大山,好像一头鼓劲耸肩的牯牛,向西低头,下面是湍急的天全河水咆哮而过,此处的山崖险峻而有悬空之感。确实,这座大山原属“悬空山”系列。翻开天全首部方志《天全州志》,对于此山是这样记载的:“悬空山,治西南五里,卓立天半,浮云常荡其顶,上有白崖一片,每良夜,见圣灯高悬,与星月交辉,常产芝草,与大岗山相并,和水经其中,望之如门,故古号碉门。”
可见,落溪山是悬空山脉的主打山,这得名与天全先辈们涉水过河的落溪渡太有关系了。
落溪山曾有烈汉子般的性格。谁要是想轻易跃上它的脊梁,它大有把你摔到牛头下的悬崖河谷之险。因为在三百年前,和川河(天全河)就是天堑,阻隔着到河的南岸去攀登这落溪山,当然也给河两岸居民的交通造成困难。那么,那时我们的先人们是怎样到达河对岸进而去足踏此山的呢?据《天全州志》“津梁”记载:“风诗雅重汛流。虽一涧一溪,而深坑断堑,将何恃以利攸往乎?况天全山高水险,较他郡为尤甚。故或熔金范铁,结绳为桥;或刮木编竹,作舟以渡。其所以济病涉者,亦所在多有。是望守土者加意修举,俾萧条行旅,不致思苦叶之匏。”于是,就有了落溪渡。史载:“落溪渡,在治南三里,夏秋用船,春冬架索木为浮桥。”此山随渡口名也叫落溪山了。直到清乾隆五年(1740年),天全知州张资修建铁索桥在禁门关外,传说这铁链牵上了牯牛的鼻子,使它温顺多了。这样,给南行又增加了一条通道。从城里欲南往,“出南门,过落溪渡,冬季过浮桥,西经禁门关铁索桥,经土门烟、中平庙、凉亭子至玉仪(今思经),又由山脚经山坪、高宝顶抵万担坪,距城二十四公里,通荥经县。民国三十五年(1946)以后因路塌中断万担坪至荥经这段。”(《天全县志·古道》)
落溪山以扇形状展现在县城西南,平常大多雾气升腾,至半山萦滞,山顶隐藏如在云端。至若春和景明,晨曦初染,圆月如银,在落溪、大岗交界的峡谷上空徘徊,此乃昨夜“碉门夜月”延至今晨也。“碉门夜月”是天全古城八景之一。
当午时分,红日映照,落溪山半腰那片白崖,磷磷有光,似逼人眼;及到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和川江面上,那落溪渡口,一叶扁舟,来回渡客,艄公唱晚,渡客醉吟,如诗如画。明司官客陈经对此作诗一首:“芳草萋萋古渡头,斜阳短棹漫横舟。莱公相业韦郎句,借问游人孰与俦。”“落溪晚渡”又呈“古八景”之美。
入夜,落溪山半腰那片山崖似有阴火照亮,如同点亮神灯,故此崖又名“圣灯崖”。明代招讨高文林对天全古八景之一的“白崖圣灯”有诗赞得好:“阴火然来几百年,星星光照九重天。夜深立向沧江上,水底鱼龙不敢眠。”
天全古县城的“八景”,落溪山就独占有三,确实不凡。岁月流淌,落溪山不凡的故事又续新篇——
山顶修建电视信号差转站。1977年4月,天全县广播局开始筹建天全电视差转台,差转台测点小组在高益志组长的带领下,先后登上大岗山、落溪山、千垂山等山接收电视,观察比较电视信号强弱和稳定程度后,选定在城西南落溪山顶修建电视差转台;1978年1月,用柴油发电机供电,开始差转电视节目;1981年9月,县人民政府发动和组织县级机关、企事业单位集资办电视,共筹集资金17万元,建成30米高,多用途、永久性的电视信号发射铁塔,扩大电视信号覆盖面,还建成了输电线路;到1984年,随着设备的更新,全县从此能接收彩色电视节目;更有,为便于上山维护,从天大路(指天全至大河)上山开始,修建起直通电视差转台的数千步混凝土台阶。从此,方便了众多上山的人民。
“塔傲苍穹”,巍峨的落溪山顶又因电视铁塔的傲指长空而新添一景。
落溪山有陡峭的坡度,黄泥小路难以登顶。但,我想,这未必不是它大慈悲的深邃。离山顶还有几十米处,开始生长一种野菜叫“脚基苔”(蕨菜),这多半就是州志中记载的“芝草”了。从这高度到山顶,越顶部又再翻后山更高的金台山,一大片一大片的,依山后九个状似金凤的山峰都遍布这脚基草,草的嫩芽就是脚基苔。这里的脚基苔呈紫色,状弯卷处有小豆苞,采嫩茎约五寸长,一把把用棕迦叶捆紧,多数村民用背篼背下山到市场上卖。相传,早在神农氏尝百草、播五谷之时,便有了以蕨菜为食的习俗,诗经中有“陟彼南山,言采其蕨”等大量描写人们相食蕨菜的诗句,宋朝爱国诗人陆游曾写下“日日思归饱蕨薇”的赞美。蕨菜不光味道鲜美,营养也十分丰富,享有“山野之王”的美称。中医认为:蕨菜性寒,味甘;入脾、胃、肠经,具有清热化痰、降气滑肠、健胃通便等功效。吃的人,可像清代散文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蕨菜用鸡肉汤,或煨或炒,自别有风味。”采摘者可在这春日迟迟中“靠山吃山”,谋求生计。从三月到初夏,每天,不怕登山之累得采蕨人络绎不绝,而收购加工商贩也抓住商机,忙着转运,两者相悦,丰富了餐桌菜品,促进了市场流通。落溪山功莫大焉。
落溪山还出产老川茶,只可惜山势陡峭,难成规模。上世纪六十年代城厢公社沙坝大队四队有十多户人家住在这座山的半山腰,是他们,不怕坡陡坎高栽种了好几片约几十亩的茶树苗。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这个生产队开办起细茶加工厂。现已八十六岁的高永茂大哥那时正当壮年,他说:“我们社员采摘的春茶是一芽一叶初展,每天做手工细茶二十多斤,由天全茶厂收购,给大队换回资金,还得到奖励化肥、电池等物资。炒茶时,一人烧锅掌管火候,我就负责‘杀青’和‘搓揉捻’,还有一人专门给我擦汗,因为茶叶在三百来度的热锅中噼里啪啦地爆炒杀青,热气腾腾,我要双手不停地翻滚叶子,腾不出手来擦汗,又不能让汗滴在锅中。揉捻好的茶叶要立刻倒进锅中烘干,从烘头青的一百多度,随着叶子烘烫收汗,降到烘二青、三青的一百度、八十度,温度要不断降低,全凭双手翻抛感觉来指挥火候,直到闭火,余热烘干装袋。”当我问起他们是怎么都搬迁到这山下的公路边时,他两眼显现出兴奋的光芒。他告诉我:是县里的惠民政策好。原来,他们住在落溪山半山中,山太陡,不好修公路,靠步行,生产生活都不便,可苦了每天上学的孩子,最难过的是下雨天。上世纪八十年代,乘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大队帮助他们一队和四队协调置换自留地或集体土地,让他们陆续搬下山来,最后全部在沙坝大队沿公路边或离公路不远处修房安家。他家娃儿还开起了汽车修理铺,孙儿上学也方便。到九十年代,落溪山也落实“退耕还林”政策,他们都享受了相应的补贴。作为曾经当了十几年生产队长的高永茂有两个感受:改革开放让他们受益,修房顺公路有铺面真好。
现在,落溪山的大半山腰还有当年留下来的老川茶树,不过,茶树在茅草、倒钩刺、鸡屎藤、禾麻、毛藤及竹子杂树的荒芜下,逐渐减少,消失,但少数与之抗争还存活的茶树,却变得有野茶的味道而更加珍贵了。
在我十五六岁时,因母亲调到沙坝小学教书而住在学校,与沙坝一队的许多同龄成了要好伙伴。我常常跟随大老五(学名高永苏)、华华(学名高永华)、高春林等上落溪山砍柴、打春笋、挖脚基苔,这都在大半山就可以完成了。可砍二季豆竿竿,就需要登得更高,这是我第一次登上了山顶才看见:有一群更高的山耸立在我们足下的山顶前。也就在那时,我们坚持登上这名叫金台山的峰顶,看见了残破的庙宇,有许多木雕菩萨横七竖八地躺在破庙中,那彩绘已褪色,许多壁画还脱落了。我们沿更加陡峭的后山小路下去约半里,伙伴告诉我就到了“中洞的石叉弯”。那一大片百夹子竹让我们兴奋不已,这很老坚硬的百夹子竹,就是大指拇粗的二季豆竿竿。
落溪山有着博大的胸怀和雄厚的体魄。它的山脚必然衍生出勤劳勇敢、朴实善良、追求正义、向往幸福的人民。1935年,中央红军一方面军三军团攻占天全县城时,就得到山脚下沙坝村人民的大力帮助和支持。
1935年5月25日,红一方面军夺取了石棉安顺场,又分两路向泸定前进,于5月29日夺取了泸定桥;30日,中央召开了泸定会议,决定红军向北走雪地一线,避开人烟稠密、敌人重兵把守的地区。据此,留九军团守护泸定桥断后,而一、三、五军团及中央纵队由华林坪翻山越岭到达荥经。当时军情紧急,四川军阀企图以雅安为据点,集结部队堵击,妄图在雅安以西击溃红军。6月初军委下达命令,要求红军先头部队以破釜沉舟的决心,迅速夺取天全、芦山,尽快向红四方面军靠拢。到达荥经的中央红军于6月4日进入荥经的茶合岗,遭到3架敌机轰炸,毛主席的警卫班长胡长保为保护主席而英勇牺牲。6月5日,红军从荥经的水子地、小河子分兵两路向天全城进发,一路经铜厂乡陈家坝、河源乡柳家沟直插始阳,6日到达始阳对岸的秧田坝、落坝,向驻防的川军杨森部一个营和地方民团发起进攻,杨森部和民团溃逃。7日晨,红军分别从切山脚、凤凰咀、三谷桩渡过天全河,沿大坪到达十八道水(今仁义乡),另一路红军主力部队(红三军团)由天全、荥经交界的青山垭进入思经乡的清元、干河、马渡,于6日中午到达天全县城对岸落溪山下的沙坝村。当时驻防县城的川军杨杰生旅两个营,于6日黄昏用手枪、步枪向沙坝村射击后,随即向雅安撤离。原来,在接到军委十万火急电令后,我红九军军团长罗炳辉、参谋长郭天民亲率两个主力营正从天全城西沙坪攻击入城。7日晨,红三军团在沙坝村老乡引领下,在老船头下面宽阔河面浅水处,涉水登岸成功,赓即在老船头用布条拧成绳子搭浮桥,沙坝村老乡们家家踊跃献出门板、木板,木方、树条,乃至大方桌、长条凳、案板等,迅速帮助红军搭好浮桥,并和县城民众一起,燃放鞭炮,欢迎红军大部队通过浮桥从老船头进入天全县城。
红军进入天全县城后,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曾在县城住宿。红军在天全得到了沙坝村群众和县城人民的大力支持,获得补充给养和难得的休整。6月12日离开天全,经芦山、宝兴翻越夹金山,继续北上。中央红军虽然离开了天全,但红色的种子永远播撒在了落溪山下的这片土地上。
八十六年过去,落溪山下,旧貌换新颜。
天全河上,先后建起六座大桥。曾记否,1972年5月大河上首座双曲拱公路桥通车,那真是“雄赳赳气昂昂车马飞奔,青衣江架天桥禁门不禁”啊;1980年,又在此建成一座载重量更大的石拱桥,“禁门双虹”呈现;1990年,改革开放舞东风,龙尾大桥又联通;2016年,又在有着红军长征历史意义的“老船头”,修建起了古老天全文化的“和川大桥”;到新发展时期的2021年,又因雅康高速公路从落溪山通过而顺势修建起“龙湾湖大桥”和有“天全之眼”美称的高架圆盘匝道连接桥。“六龙越河齐聚落溪山”的县城新景,这让落溪山下的天全河南岸成为通向外界的第一窗口,自然成了开发的热土。我想: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背起茶包翻山难、渡船铁索五分险的天全先人们,在九泉之下也含笑心安,也盼望后人告诉祖国和家乡这翻天地覆的百年辉煌。若如是,他们一定会“泪飞顿作倾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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