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阳光为这不远处得意的春风欢呼、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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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十里春风化雨,樱花盛开了,以一树树的荼蘼在无边的春光里演绎一场盛大的花事,彼此在风中呼唤着,奔跑着,细语着,歌唱着,奏响了春天欲说还羞的喜悦。

一朵朵娇媚以一寸春心绰约地从唐诗宋词中走来,成为春天最美的烟火,每一丝皆可入画。轻描淡写已无法勾勒,必须是西洋油画的浓墨重彩,大片地泼洒,大片的粉色白色泼满漫山遍野,疼了世人的眼,动了世人的心。把自己娇娥般的容颜碾进看花人的梦里,披香而眠。

正是春风微醺时,这些蔷薇花科的花朵,上演着无数烂漫馨香的爱情剧,影影绰绰的记忆,绽放、飘零,仿若冬日白雪,贡献给大地的祭祀。或许,只有这样一场纯粹的绽放,才能开启这气清景明的节气,才能安放无数人心头的痛与爱。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薫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

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爱情是花朵前世的执念,花朵是爱情今生的寄主。南唐后主的闺阁思人之作,莫不如说是他自己一生情感世界的真实写照更为贴切。新愁掺着旧绪,清醒抑或梦里,前后无路的处境,除了伤感便只剩下无奈的叹息了。他贵为一代帝王,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善诗文,却独独做不好皇帝,甚至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公元975年,江南大地千里冰霜,北宋的十万大军冲进金陵(今南京),揪出了藏于宫殿一角瑟瑟发抖的李煜。彼时的南唐后主已如惊鸟般无助,满眼都是杀戮的刀剑、冲天的烽烟和四散的逃兵。江山已坍塌,为他长歌送别的宫女,一个个倒在枪戟之下,仿佛被风雪撕扯的花朵。他涕泪俱下……无限伤感的后主带上最心爱的小周后裸身出城投降,钻进了宋军为他备好的囚车,从此从云端跌落尘泥。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扒下龙袍,他便不再是君临天下,像所有身陷囹圄的人一样,除了无边的寂寞,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一个孤独的自己。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更让他周身寒彻的是赵光义霸占了他的爱人小周后。于是连爱神也远离了他,这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李煜,当时该有多么的孤单与绝望。“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窗外有风呻吟叹息。除了愁,他还能做什么呢?反抗吗?他无力于金戈铁马,能拿得动的只有手边的一枝笔了。当他写下“问君能有几多愁”时,想来心中的愁怨已是排山倒海一般,愁到哭,愁到崩溃,愁到了绝望。不等他愁到自己怀疑人生时,宋太宗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还是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繁花落尽,一代帝王殒落。谁能又指责他呢,他只是不适合做君王罢了,只恨生在帝王家,太多的身不由已,但如果不做这个短命的皇帝,也许他除了写些莺莺燕燕的淫词艳曲,不可能走上诗词的圣坛,也攀不上文学的巅峰。巨大的人生落差,爱情的面目全非,让他成为历史上的笑话,却也成就了诗词界的神话,“千古词帝”的光环罩在了他的身上。

福兮祸兮!

风吹跑了云,吹动着满眼繁花,蓝得没有一丝牵挂的天空下,绸质的色彩舞在枝梢,一些清脆的铃音越过檐角,如禅语,从绯红的樱唇中吐出,众生膜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都说樱花最美时不是花开时的

浓烈,而是在花落时那一地令人心颤触目的残红,似血。像极了南唐后主的一生。从樱花落尽阶前月到最后的绝命词,他指点不了江山,却在文字的世界里挥斥方遒,大声歌唱,让自诩精通诗词歌赋的宋朝皇帝嫉妒到乱了方寸,龙颜大怒,以一杯毒酒湮灭了这位天才的前世今生。

樱花开了千年,喧嚣已是前尘往事。春天却一直在彼岸,从没离开。

一场潜伏已久的雨终是落了下来,悠长的岁月不动声色地在雨中飘散。倾斜的雨若有所思地覆在花瓣上,一树的粉白泛着圆满的光辉。世间所有美好终是短暂,纵是只有七日之期,生命须臾,也要欢歌一曲、热烈绽放,为这春日,为这阳光,为这不远处得意的春风欢呼、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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