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身处异乡 又一次想起红花草想起那漫天的紫红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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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情感口述

世界上林林总总的花草、植物,无以计数,唯独红花草勾起我洋洋洒洒的思绪。

一种极普通的草本植物,却有一个好听雅致的书名——紫云英,这里姑且叫做红花草吧,接地气,已成农村祖祖辈辈、人人皆知的叫法。然而,这种普通得掉渣的草本,这些年却鲜有所见。

故乡深藏于长江北岸山峦起伏的丘陵山凹中,磕头山猛然矗立,把山那边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每当日出东山时,那轮红日都要费好大的力,才能爬上山脊,却已是八、九钟光景,勤劳的乡亲早吃过了早饭。就在大山的西侧,分布着一片梯次延宕的田野,那时,早春的风,刚刚催生了村头婀娜多姿的柳条和那棵沧桑的老栎树,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红花草,便怯生生地绿了,绿得让人猝不及防,让故乡一步三摇地走进庄户人的春天。

山区的春天被浓浓的绿色渲染,被一声声鸟鸣唤醒,被团团的浓雾笼罩,在时阳、时阴、时雨的节气里,红花草猛一窜,紫红色花朵呼啦一声,庄户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戴着草帽,哼着小调,扛着古老的木爬犁,走进花香鸟语的田野,走进到处是紫红色花的田头。那时,我在磕头山脚下放牛,红花草开花了,春耕开始了,我总是预先把牛牵到红花草田里,让牛吃得痛快。雨后的红花草田,伞状的红花草花,成了一片紫红色海洋,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闪烁于青绿的叶片间。老水牛吃得起劲时,就把尾巴甩来甩去,然后高高地扬起来,那种精气神像是一种示威;并不时有胆大、灰白的牛背鹭,站在牛的脊背上,安然地啄食牛背上的虱子。而作为放牛娃的我,此时是无比快乐的,我常常掐起一朵朵红花草花,扎起一把紫红色的花球,放置于家中,我听见春天的花语,如此盎然。随着一声吆喝,开犁了,一垄垄紫红色花被新鲜的泥土覆盖,然后,就是一块块白花花的水田,明镜似地点缀于山野间,这时候的田野俨然一幅白、绿、紫红交织的水彩画,处处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红花草被犁进水田里了,大约一周的时光,被沤制的红花草开始腐烂,走在弯弯曲曲的田埂上,闻到红花草特有的清香,可见水田里鼓起一个个水泡泡,这时候,蚯蚓爬出泥土,青蛙开始聒噪,白鹭飞翔觅食,春天变得扑朔迷离。

那时候,红花草作为绿肥,是庄稼的宝,属于地地道道的有机肥,具有固氮性,可改善土壤结构,被广泛种植,比使用化肥环保多了,生产的水稻绝对的原生态。可是,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城市化的快速推进,青壮年们候鸟似地远走他乡,乡村日渐式微,那袅袅的炊烟不见了,那牧童的歌谣远去了,一些田园荒芜了,老屋倒了,村庄凋敝了,难得听见一声苍老的咳嗽。已经多年不见那一望无际的红花草田了,那如梦如幻的紫红色花朵,成了我内心深处斑斓而蓬勃的记忆。

红花草,学名紫云英,豆科、跨年生草木植物,耐寒,喜微湿,一般上年八、九月播种,次年四、五月结荚成熟,过去,农业上主要作绿肥使用,为农业产量的提升作出了巨大贡献;也可以作牛、猪、羊、鸡等牲畜的青饲料,直接或晒干使用均可。那时,谁家的农田里,不种上几亩绿油油的红花草呢。只要雨水一过,温度快速上升,红花草长得疯了,母亲时不时叮嘱我,儿呀,快扯些红花草回来,家里的猪饿得哇哇叫了,我只得屁颠屁颠地背着竹蓝,走进田野里去了。红花草作为蜜源性植物,蜜蜂尤其喜爱,当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紫红色花如云的时候,蜜蜂们忙碌着、嗡嗡地飞来飞去,在这铺天盖地的花海里尽情地遨游、采蜜,这种紫红色的花蜜,100%的纯天然,营养丰富,是上等的蜂蜜。红花草还具有良好的药用价值,以根、全草入药,可祛风明目,健脾益气,消毒止痛,对疮、痈、疖有一定疗效。记得当年家中条件差,兄弟们常生疖,总是像熟透的小柿子杵于额头或脑后,疼痛难忍,母亲就从田头采一把湿漉漉的红花草,洗去泥土杂质,再配以其它植物(记不清了,好像是仙人掌吧),捣烂,敷于患处,二、三日便可消肿痊愈。

这些年,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追求绿色、原汁原味的生活品质,红花草自然成了餐桌上的香饽饽,大鱼大肉的吃得腻了,上一盘无污染的红花草,似乎成为一种时尚,那一盘嫩得发亮、清香扑鼻的红花草,顷刻间打开人们的味蕾,红花草作为一种时令菜,颇受人们的欢迎,但是,反季节的红花草,目前市场还没有看到。于是,关于红花草,关于健康与养生话题在席间铺开。

关于红花草,自古文士儒士,不乏溢美之词,这里不必赘言,已有晚清举人徐珂在《清稗类钞》中描述得颇为详尽;清代的《芥子园画谱》一书中说:“紫云英,一名荷花紫草”,皆因紫云英花形酷似缩小版的荷花。这里不妨以清代著名词人朱彝尊(1629——1709)在《鸳鸯湖棹歌》中构思的优美诗句, 作为诠释,似乎更为魅惑: “春来河蚬不论钱,竹扇茶炉栽满船。沽得梅花三白酒,轻衫醉卧紫荷田”。

当我身处异乡,又一次想起红花草,想起那漫天的紫红色花海,春天已如约而至,故乡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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