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棵树都是大地通往天堂的云梯

  • A+
所属分类:点滴生活

一粒鸟鸣,一番梦醒。
没有哪一个早晨,能与鸟鸣的清脆分得开的。
起初是星星点点,然后是疾风骤雨,各种的音符纷乱悦耳,宛然有一曲交响,湿漉漉的,在梧桐树宽大壮硕的枝叶间流淌。
我一直相信,鸟们是有语法的。不然,他们何以听得懂,对方的应答?那嘹亮激昂的,显然是宣言,那低徊婉转的定然是情话,不然,怎么会在一阵水哨般低语后,就会有一对俊俏的白翎捉对儿飞出,然后一齐挤进另一处深绿色幕帐中去了。
到底有多少种鸟啊,光凭声音是无法明白的。有时,把昨晚剩下整碗的米饭倒在石砌的台阶上,几分钟就不见了。他们细小的短喙,一粒一粒的捡拾,几粒米就足以喂饱一只小小生灵,几百只几十种总是有的吧!
花喜鹊最是常见,就是下雪天,也有她们的影子。那乌黑的长长的尾巴,跷跷板一样上下不停,仿佛钢琴上跳动的黑键。
在冬天,麻雀常常被雾霾熏染成黑灰的一团。成群结队地抢在地上,如同风吹落叶。鹧鸪鸟冷天是不叫的,它把自己养的肥肥胖胖,藏在高大的大杨树稠密细叉间,缩紧脑袋,提防着攻击者。饥饿有时会把老鹰赶过来,它貌似悠闲的滑翔,给寂静的蔚蓝,带起一阵浪花……
春天是系在燕子尾巴上捎回来的,千万里的跋涉,让他们身姿愈加矫健。她们穿梭时空,只有搭窝时才肯停下,黑魆魆的绒羽贴在粉白的墙壁上,真似春天的胎记。暖汛,不知不觉就小旗般满了老槐树的嫩叶。从黎明到黄昏,都能听见春鸽子不知疲倦的歌声。她们的脖颈换上了鲜亮油绿色羽毛,仿佛新买的围巾。穿一身花裙子的啄木鸟优雅地从泥土里找出尚未腐烂的种子,然后绅士般进食。只有偶尔经过的野兔,不知就里的唐突,搅散了她们的宴席。一只比槐树叶还小的鸟儿,飙着高音惊飞,因为羽毛金黄,孩子们都叫他黄叽叽。还有一些不怕人的小鸟,甚至会跳到你的脚边,追捕青绿色的蚂蚱。
这时,我会停住翻书页的手,谛听她的嘤咛,与它对视,甚至都有看清楚她粉红色的鼻翼上方支楞起的紫色羽绒。我不必知道她的名字,正如她也不必认识我。我们只是各自翻开字典,偶然遇到的一个新词,不也挺好吗?

每一棵树,都是大地通往天堂的云梯。
我们永远是站在月球的背面,只能在它的阴影里仰望,看那些枝叶如何纷纷攘攘地攀援,看光滑的树干,如同铺了柏油的马路,时而弯曲时而笔直,一直通往遥远星空……
葡萄在这里结实,每一片嫩叶下,都有一撮碎米般的籽粒生长。石榴金红的叶子暗淡下来,初生的果实,托在叶片之间的,是一个个宝葫芦。高大的梧桐,鹿角一样的枝叉上开满藕荷色的喇叭花,馥郁的香甜,瀑布般的流泻,氤氲着整个树林。
每一棵白杨都是树林里的蛇妖。他们浑身长满了眼睛,或哭或笑,让你猜不透心思。成对的银杏,缓缓地打开折扇,在一幅国画里优雅。法国桐青葱的让人想一柄荷花,宽大的叶片有莲叶一般大小,风一来,就会有一组妙曼的舞蹈。
我不能列举出所有的树,我不能告诉你所有的秘密。我的树林只有一半属于我,而另一半,只能属于她自己。但是,我一直生活在对她密码的猜想中,比如,在与阳光交接的地方,每当电闪雷鸣的时候,狂风暴雨会不会弄歪她的王冠?比如风和日丽的日子,她伸出新绿的叶片,挥动着迷一般的手语……

发表评论

您必须登录才能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