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上一碗最原始的地道的豆腐脑 已经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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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东北的农村,十一岁之前都是在农村生活。那时,农村的生活比较艰苦,夏天就饭是葱叶子蘸酱,冬天是咸菜、酸菜。农民们在猫冬的日子里迎来了春节,也盼来了一年最好的吃食。有条件的杀口猪,做个豆腐。没有养年猪的,就做一个豆腐过个年。

几十年过去了,农村家中做豆腐的程序和情形我还都记忆犹新。因为,豆腐是我的最爱。

做豆腐的原材料是黄豆。把黄豆泡好后,要先磨成浆。不管是用大石磨还是用小石磨磨豆浆,我都能帮上忙。虽然干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替大人去抽一支烟或解个手。磨好了豆浆,要放到锅里熬开了,然后过滤出渣。出过渣之后的豆浆要放到锅里熬好长时间,不知要烧开多少次。这时,得有个人专人看锅。期间看锅人要不停地用水瓢上下地扬着豆浆,目的是防止锅内的豆浆沸出来。妈妈告诉我,如果豆浆一旦沸出来,那一大锅的豆浆也就只剩下锅底那一点点。我很愿意干这个活,也很尽心,特别怕跑了锅。但是又觉得时间太长,用水瓢上下扬个没完没了。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豆浆要熬那么长的时间,主要是怕熬不熟。现在就有偶尔就有自家打豆浆没熟透中毒死人的报道。我嫌豆浆熬的时间太长,不是怕累,主要是嘴馋了,想早些喝点豆浆。如果是晚上,不管多晚我都等着。喝了豆浆,点完豆腐后再美美地吃上一碗豆腐脑,就跑到屋内睡热炕去了。

豆腐做好了,除了冻上一小部分吃冻豆腐,余下的妈妈就用压豆腐挤出的水把新鲜豆腐泡上。少时吃到正月十五,多时吃到二月二,豆腐也不会变坏(那时的东北冬天特别的冷)。一两天一顿的炖豆腐,着实让我饱了口福,解了馋。就这样儿时的豆腐给我的味蕾打上了印记,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结婚后的1980年代,全社会的物质生活水平都提高了,豆腐不再是稀罕物,可以隔三差五地买上一次。而现在,豆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从营养学的角度上讲,宁肯一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豆(特指黄豆)。

我爱吃豆腐,许多国人同胞也爱吃豆腐。就连喜吃西餐的美国人也对豆腐情有独钟。据说,美国还专有一个“豆腐节”。

黄豆不仅可以做水豆腐,还可做出很多豆腐类的食品。如干豆腐(千层豆腐)、豆腐干(香干)、酱豆腐等等。

黄豆除了可以做豆腐,在东北农村的最主要的用途就是做酱。大酱在东北人的餐桌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食品。尤其是以前在农村,大酱是人们饭桌上一年365天都不能少的。在农村拔苗、耪地的季节,一大盆小米(或高粱米)水饭,一碗大酱,几把葱叶子和其他的蘸酱菜,把人们吃得满头大汗,胃饱肚圆。过去我老家那还有一个笑话,说有人去走亲戚,回来后邻居问吃啥好菜呀?他回答:二十个菜。邻居一惊。他马上回答:“韭菜加韭花,二九一十八。大葱蘸大酱,正好二十样。”这个说头还真不是笑话,是说大酱也是待客的主要食材。当今城里人也有吃生菜蘸酱的,那是特加工的黄酱,有干黄酱,海天黄豆酱。不同于天津人吃的面酱,干黄酱的主材就是黄豆。我家餐桌上的大酱,都是老家亲属给带来的,铺上一层菜叶子,抹上大酱,撒上一些葱末、香菜末和辣椒,倒上热乎乎的小米饭,打一个菜包吃,那味道绝不亚于全聚德的春饼卷烤鸭。

除此之外,在农村黄豆的吃法还远不止做豆腐。到了农历二月份,家家几乎都要炒黄豆做酱。这时孩子们的小口袋里都会有了零食——炒黄豆。那时农村孩子嘴里的炒黄豆,魅力不亚于现在的德芙巧克力。妈妈在炒豆子的同时,还会把热得烫手的熟黄豆铲出一些放到一个盛有盐水的碗里,“嗤”的一声响,妈妈赶忙用盘子扣上——一碗咸豆就做得了。到了下午吃饭时,端到饭桌上的那碗咸豆,让人们胃口大开。我希望妈妈多留点咸豆就饭吃。妈妈告诉我,家趁(有)万石(粮),不可咸豆就饭。意思是那种吃法太浪费了,不可取。

黄豆的另一种吃法是做龙酥豆。在过去东北农村二月二龙抬头时,有的农家要做龙酥豆作为零食吃。做法就是把黄豆用水泡发后,放到屋外面冻透了,然后放上沙土在热锅里炒干,炒熟。出锅后用筛子过了沙土。一个豆子放到嘴里,不用使劲嚼就酥酥的放出了香味儿,都不舍得咽下去。那种舌尖上的享受绝不逊色于现在天津崩豆张的产品。遗憾的是,这种龙酥豆现在是没人做了。五花八门的小零食多得是,哪个还做它呀,可还真是想它。

黄豆的其它做法还有很多。生黄豆芽是春天农村最常见又省事的做法。不管是吃大煎饼,还是吃小米干饭,熬上一锅黄豆芽汤,就是一顿美味佳肴。那烂乎乎的黄豆吃在嘴里越嚼越香。

现在自制豆浆,在城乡家庭也很普遍,我也成了做豆浆的行家里手。想到自己小时候站在熬豆浆的大锅旁那馋巴巴的样儿,觉得很可笑。

黄豆不仅能做出多种豆腐制品,还可以做几十种菜肴。如炖五香黄豆、香卤黄豆、莲藕黄豆排骨汤、黄豆焖鸡腿、黄豆酱鲫鱼、马蹄淮山党参黄豆羊肉汤等等。黄豆还可以加工成豆豉,不仅用于食品调味料,还可以作为药材入药。

榨油,做工业和食品加工原料,黄豆都能大显身手。某家制药厂生产的一种药膏在汶川地震时救治伤员大显神威,其成分中的主料就是黄豆,因属于商业秘密不宜公开。

黄豆(统称为大豆)起源于中国,历史源远流长。从中国大量的古代文献都可佐证。司马迁的《史记卷二十七》中就有轩辕黄帝时期种植黄豆(菽)的记载。朱绍侯主编的《中国古代史》中在商代(公元前16世纪——前11世纪)也有记载,当时的主要的农作物为黍、稷、粟、麦(大麦)、来(小麦)、秕、稻、菽(黄豆)等。公元前1000年以前殷商时代的甲骨文,也辨别出有黍、稷、豆、麦、稻、桑等,是当时人民主要赖以为生的农作物。

黄豆在中国至今已有5000年的种植史。全国各地均有种植,但以东北大豆质量最优。我家住天津,在市场上买黄豆,问询只要是东北的产地,我肯定会买一些。去年我家附近的市场来了一家豆腐坊,听老板的口音是东北人,顿感亲切。以后,我就成了这家豆腐坊的常客。

黄豆在200多年前(1804年)就走出国门在美国安家落户,成为美国南部及中西部20世纪中叶重要的农作物。由于美国人对黄豆的钟爱,美国的豆腐节也就应运而生。除了美国,中国的黄豆还周游列国并安营扎寨,使得世界很多国家都有种植。黄豆由于它的营养价值高,被称为“豆中之王”、“田中之肉”、“绿色的牛乳”等,是数百种天然食物中最受营养学家推崇的食物,在国外有着极高的声誉。我们作为中国人,倾昧黄豆也就不足为奇了。

需要说明的是,黄豆并不是独生子。作为大豆家族中的主要成员,它还有同族弟兄。如黑豆、青豆,他们的姿色也各有千秋。

黑豆又名橹豆,味甘性平,滋补入肾。黑大豆具有高蛋白、低热量的特性,外皮黑,里面黄色或绿色。现在人们都把黑豆当做补肾的佳品,炒黑豆已同开心果一样,登上了干货市场的大雅之堂,也是我家必备的零食之一。

青豆外皮为青绿色,按着颜色又可分为青皮绿仁大豆和绿皮黄仁大豆两种。青豆富含不饱和脂肪酸和大豆磷脂,富含皂角苷、蛋白酶抑制剂、异黄酮、钼、硒等抗癌成分,富含蛋白质和纤维,它是人可以摄取维生素A、维生素C和维生素K的主要食物来来源之一。天津人吃面条喜欢放各种菜码,尤其是办喜宴,菜码中必不可少的就有青豆,和红粉皮儿、黑木耳、白虾仁等相映成辉,实乃秀色可餐,使人们的食欲大增。我家要是来了客人吃面条,菜码中也少不了青豆。

尽管离开故乡多年,奔七的我还是有一个愿望:再像从前那样做一次豆腐。熬一大锅豆浆,站在热气腾腾的锅台旁,用水瓢上下扬着,再吃上一碗最原始的地道的豆腐脑。我知道,这已经是一种奢望。因为做豆腐的加工工艺已经机械化,我只能在回忆中品味做豆腐的乐趣了。但我和黄豆的不解之缘,将至我生命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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