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的河水冲刷着时光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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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情感口述

当夜幕悄悄拉上的时候,偌大的世界往往缩小为一个小小的窗口。

一个人,有时候也只能这样,坐在这个小小的窗口前,安静地等待、观望或者守候。

窗外的世界当然仍在一刻不息地旋转着、喧嚣着、变换着。一些物品的颜色在逐渐加深,另一些的颜色则开始变得愈来愈淡。

一处铁栅栏刚刚还散发着一股新涂油漆的强烈气味,而另一处的铁栏,则在年深日久的风雨中日益剥蚀,锈烂,东倒西歪。

一棵新栽的小树被安置在街边的一个拐角处,惬意地舒展着细枝和零星的几片叶子。

而一株不合时宜或者说长错了地方的大树,尽管已经枝繁叶茂,却在一片骤雨般的砍伐声中轰然倒塌。

这时候,车声和人声暂时隔离开来,你和世界之间也像隔着一层飘渺的云雾。

你是传说中的神仙吗?伏在一个神奇的窗口前,瞭望尘世?虽然你知道,即使神仙也会忍受不住诱惑,长久地逗留人间的。

这时候,一个人静静地走过去,穿过窗外的一条马路,消失在小巷的入口,那个人是你吗?

橘黄色的路灯光记载下了那个晃动的影子走过的姿态,但很快也就淡漠了,遗忘了。

接着,一辆三轮车驶过来,一个骑车人紧随其后,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窗外的那个地方,每天都涌过流水似的人与车,他们都占据了不长的时间和不大的空间。

而在同一时间,一只鸟匆匆飞过去,一阵风也从那里从容地刮过,还有一片落叶,则根本无视人与车的巨大存在,只管自由潇洒地在那一刻,飘舞而下。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和任何时间,都不会为任何人而存在,如果有谁赶上了,那是命运的赐予,是神秘的时空之神与生命的巧遇而已。

普通的一刻钟,也许已经孕育了千年万年,而简单的一次相会,又不知经历了几世几劫。

一个人的夜晚就这样开始了。

开始于你拉上窗帘的那一刻,开始于你成为想象中的神仙,透过飘渺的尘世云雾遥望的那一刻。

开始于你独自面对一生的纷繁,像一盏高耸的路灯那样,记录一瞬间人间影子的姿态与渴望。

有时候,面对一本掀开的书,一朵悄然开放的小花,或者一棵静默的树说话,他们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复杂的人写出了单纯的书,历经艰辛的草开出了珍贵的花,而在风霜雨雪中挺立一生的树,撑起来一片浓浓的绿荫。

他们的存在,都是一种倾诉,深情而自然。

然而,世界的喧嚣淹没了窃窃私语的倾诉,缤纷闪烁的霓虹遮蔽了淡淡诗意的月光。

又有多少凝聚着生命激情的呐喊,在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中一点点喑哑、黯淡,消失?

更多的人们,心安理得地盘踞在沙发的一隅,欣赏着电视里别人的故事,欣赏着狮子的勇猛搏杀和羚羊的迅速逃离,笑声和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嘴里眼里释放出来。

这也是一个窗口,守候在这样的窗口前,世界退隐了,或者说再次粉墨登场。

我们总是喜欢躲在安全的地方,浮在云端,好欣赏世界的悲欢离合。

再精彩的戏剧总有落幕的时候,就像正午过后,黄昏早晚要来造访一样。不忍寂寞的时候,就是面对自己的独角戏的时候,当然自有睡眠相伴。

当一个人走进梦境,他的现实世界大门就轰然关闭了,他在自己的梦里沉浮,喜怒哀乐都密闭在一个神秘的盒子里,谁也不知道。

鼠标的手掌伸出来,这是邀请的姿势,心心相印,你和它的手指不由相扣在一起。你能感觉到它冰冷的手掌渐渐被你暖热的温度。

娴静的电脑,是一位总是期盼着约会的情人。

一个人的夜晚,面对屏幕上光标闪动的眼眸,面对无涯的时间和无际的空间制造的一丁点空白,你的手指在激动地触摸着。

丁丁的敲打声,仿佛另一种奔波的足音。

不能拒绝奔波,就像不能拒绝灰尘和风一样。因为灰尘和风总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

当你在偌大的世界奔波,风中的灰尘落满你的头发、衣服和每一寸细胞,而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却也布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游走的人和安静的家,都不能逃脱被灰尘层层包裹,被风无情吹拂的命运。

所以,我们的世界,才叫尘世。好在,有了水。水,清洁的水,荡涤灵魂的水。

水,让灰尘有了归宿,让不安的灰尘获得安宁,也让像尘粒一样漂浮忙碌在世间的我们,有了某种归宿和投奔。

哲学是水,宗教也是水,灵魂是水,精神也是水。梦是水,倾诉和歌唱,劳动和创造,逃离和追逐不都是水吗?

只有最坚定最虔诚的信仰和爱,才会拥有似水柔情。只有似水的柔情,才让我们深信,世界上还存在着清洁的精神和神圣的秩序。

守候在世界的窗口前,你捕捉风中的影子,落叶与灰尘漂浮的姿态。冷了倦了时,就剪一片童年的月光,披在身上。有时候,你会借助一根纤细发丝的牵引,寻觅到最初的恋人。

有时候,你流连在故乡初春的河畔,忘记了归途。

还有,青春的漫长等待和中年的流水落花,一次次让你领略到,世界的快与慢演绎的悲喜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奔流的河水冲刷着时光的河床,当那些潮声、帆影和鸥鸟已远。

你只好蜷缩在这个角落,拨开弥漫的云雾,痴痴守候,在一个小小的窗口前,向着无尽的岁月,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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