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这些金箔都化作漫天飞舞的蝴蝶 飞到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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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起个早,踏着晨露去看娘。

郁郁苍苍的松柏旁,卧着一个小小的土茔,土茔上杂草丛生,枸杞颗颗悬挂着,如同一个个红宝石,高高低低地竖立其间。这就是我娘的坟,我的亲娘就长眠在这里,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吹过一阵风,松涛便呼呼作响。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娘啊,您在这里太孤单了。

看到娘的坟,不由我泪如泉涌。想起娘我心就甜甜的酸酸的,但更多的还是悲,是苦。

从小,我就是个气人的孩子——肯尿床。婴儿期不说,最让娘头疼的是,尿床一直延续到八九岁。那时不像现在条件好,既没有塑料布,又没有尿不湿。就连一块像样的破布也没有。每当我把被子尿湿了,娘总是翻过身去睡湿的地方,把我挪到干的地方。要是两边都尿湿了,娘就把我抱在怀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现在想想,那数九寒天的日子,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呀?我想,女子本柔,为母则刚,正是如此吧。

娘是个农家女,虽不会描龙绣凤,但与平常人比,也是非常出色了。娘曾经给我做过两个老虎头帽子,一个留春秋天戴,一个留着冬天戴。那两只老虎的耳朵高高的立在头上,一对虎眼睛又大又圆,绿鼻子红嘴,长胡子獠牙,额头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王”字,真神气!大冬天的戴在头上,把我两个腮帮子护得严严实实,又暖和又好看。最妙的是,在帽子的后边,娘缝了两条二指宽的厚飘带,从脑后一直垂到腰下,每根飘带上缀着三枚铜钱,娘说这象征着六六大顺,要是我一跑起来,腰际的六枚铜钱便“铃铃”做响。后来我娘去世,那铃铃的响声总是常常在我耳边响起。

娘说话从来都是轻声慢语的,我很少见她发过怒。可是有一次她竟然向我挥起了擀面杖,向邻居挥起了镰刀。

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见她刚动手做饭,我就不高兴了,因为我与同学约好,下午早点去学校让老师教拉二胡。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饭还没有做好,不一会同学挎着书包来找我了。我进炉房一看,娘正在擀面,我冲着娘说“到这个点了,还没做好饭,不吃了。”边说边拿起书包与同学一起出去。娘喊了一声“回来,马上就好了”我也不管她,伸着头硬去,娘一看,掂着擀面杖就出来撵我,我拔腿就跑,娘也跟着跑,可是没跑多远就被娘一把抓住,另一只手抡起了擀面杖气愤地说:“要是不吃饭就跑,看我不……”不过擀面杖最终也没落下来。

也是这一年,麦收的时候,我放学到家看娘坐在大门旁。我问:“娘,咋不做饭,我饿了。”“我渴了,歇会再做。”“那我到山泉那里打水给你喝。”

打完水,回来的路上碰见庄里的赖皮狗窝,这狗窝人长得五大三粗不说,做起事来也蛮横。看见我打了水,说他也渴了,非要喝一口。我不愿意,嫌弃他太脏。“这是我给我娘打的水,要喝你自己打去!快走,快走。”“你这小兔崽子,人小,口气怪大的。”说着说着,他一只手揪住我的耳朵,另一只手去夺水罐子,突然“啪”的一声水罐子碎了,水也没了。我辛辛苦苦打的水,就让他这样给糟践了,想到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也没有水喝了,心里又急又气。一把拽住他 ,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你赔我,你赔我,今天你别想走了。”他照着我的头上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小杂种,一罐水而已,再闹,揍扁你。”说着,他举起了拳头,我被他这样一吓,哭得更凶了。我的哭声引来了娘,只见她举着镰刀,火急火燎得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拉过身后,气势汹汹地说“你今天敢动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平常别说他了,连我也没见过她这种气势,顿时,都被镇住了。狗窝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再纠缠下去也是个自讨没趣,捡起地上的帽子,就赶快走了。如果真的打架,我们娘俩也不是狗窝一个人的对手,可就是那时,娘就有这么大的勇气。在面对危险时,她所想到的只是自己孩子的安危。

娘生了我给了我生命,娘养了我,护我一生的成长。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娘。十岁那年的一个大雪天晚上,我不知吃错了什么呕吐不止,当时父亲又因工作不在家,娘已经干活受凉发烧几天了,我又在这里给她添乱。娘连晚饭也没吃,挣扎着起来,撑着虚弱的身体,背起我就向村庄那边的一个小诊所奔去。谁知到了浍河边上,渡口没人,娘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河边幸好拴着一只小船,抱我上船,自己划起桨来。划到对岸时,娘背后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我的病好了,娘却越来越严重了,虽经几次治疗有所缓解,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多年为了这个家的操劳,毛病都是积少成多的,最后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后来的病已经发展到全身浮肿,以致瘫痪,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娘,让我再给您添一捧土,让我再给您磕三个头,让我再给您烧一把金箔,再给您斟三杯白酒吧。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为您做的了,愿这些金箔,都化作漫天飞舞的蝴蝶,飞越那宽阔的沧海,飞到您的身边,传达我那无穷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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