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诉说那段激情四溢的岁月 那是母亲的青春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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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里,红旗塘是家乡境内最为开阔的一条河流,小时候去镇上的中学读书只能靠一条摆渡船来回。然而红旗塘却又是一条人工开挖而成的河流,我母亲就是当年浩浩荡荡开河大军中的一员猛将。

红旗塘的开挖始于1958年的冬天,当时嘉兴为了解决嘉善北部乡镇因江苏省开挖太浦河,封堵了南岸沿线的排水道而造成的农田灌溉和排水问题,人民政府作出了人工开河的历史性决定。迅速集结起来的4万多民工,凭着人民公社“大跃进”时期特有的万丈豪情,用原始的手挖、肩挑和车推,硬生生地在大地上挖出了一道长达20多公里的大口子。满满的一江河水从此在这里奔流不息。

开挖红旗塘的时候,正是我父亲、母亲结婚后的第二个年头。那时我父亲在外地教书,作为新媳妇的母亲还没有生育,她作为我们生产队里的青年劳力,自然就被大队选中,光荣地去了开河工地。

母亲所在工地的位置位于我们村子的最南端,离我家仅有三、五里地的距离,但那时仿照军事化作战模式,有严格的纪律,所有人员都吃住在工地上,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请假回家的。母亲从家里带去了劳动工具和被褥铺盖,白天在工地上劳动,晚上在沿线人家临时腾出来的空房子里打地铺睡觉。好在工地上设有食堂,伙食定量供应,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代,勉强不用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

在没有工程机械设备的简陋条件下,人工开河的劳动是非常艰辛的。夏天太阳晒、蚊子咬,冬天寒风刺骨、雨水结成了冰,但是开挖工作仍然不能停。到了工程的后期,工地上粮源不济,开饭时只能吃到薄粥汤和青菜叶,但饿着肚子仍要继续干革命。村里和我母亲同去的那批人,有些实在吃不起苦,中途被撤换回家,而我母亲却坚持到了最后。

那是属于母亲他们那代人激情燃烧的岁月,到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斗志昂扬的革命歌曲和振人耳馈的战斗口号,人们忘却了身体的疲劳,你争我赶,力争上游。

我母亲是一名出色的劳动能手,她在工地上开展的“十比”、“三干” 等劳动竞赛中屡获先进,得到了许多奖状和肥皂、毛巾之类的奖品。工地上的高音喇叭里经常播放“天凝公社毛来珍,脚踏寒冰、头戴星,三天两头放卫星”的光荣事迹。我母亲当时年纪轻轻,体力上优势明显,而她也是一个从小做惯农活的人,懂得在劳动中如何使用巧劲,更好地完成上级分配给她的任务。

母亲在挖泥时知道控制好铁搭的角度,让铁齿斜切着入土,这样很容易将泥土翻进竹箕,而别人一心想争先进,总是卯足了劲,一铁搭笔直地抡下去,虽然这样吃土很深,但要把结实的泥土拉起来,却是非常吃力的。母亲不惜体力、毫无怨言地在人山人海、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劳动,用汗水赢得了大家对她的尊重。

在母亲参加红旗塘工程开挖的第二年,我父亲也被抽调去了开河工地。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会拉二胡、会写宣传稿,他当时作为陶庄公社指挥部的宣传员,基本不需要挑泥挖士,吃住的条件也比母亲要好一些。但由于父亲、母亲分处在不同的工地上,虽说新婚燕尔,却很少能见得上面,成了一对以工地为家的革命夫妻。

斗转星移,冬去春来,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母亲自始至终奋斗在红旗塘工程的工地上,除了大雨停工或召开大会,她总共只向指挥部请过5天假。一次,母亲的左胳膊在劳动中受了伤,但她不想请假休息,仍坚持在工地上劳动,结果伤口化脓,发热,腋下都能摸到肿大的淋巴结了。母亲这才回了娘家,到杨庙去找伤科医生张景星给她治疗。

那张医生医术高明,当时也不给母亲上麻药,只说要看看伤口,让她转过头去,就在母亲转头之际,医生手起刀落,生生地挖掉了母亲手臂上已经腐化了的一团烂肉。随后他给母亲开了一张休息5天的病假条。

红旗塘工程结束后,母亲获得了两枚奖章。其中一枚是人人有份的“红旗塘工程纪念章”;另一枚则是少数表现突出的先进分子才能得到的“五一劳动奖章”。可惜母亲那会儿还年轻,也没弄清那枚“五一劳动奖章”是什么部门颁发给她的,后来我们家里几次造房子搬家,再也找不到那枚作为她劳动见证的奖章了。

好在岁月留痕,江河永存,如今的红旗塘已经成为我们家乡境内的一条黄金水道,一座座壮观的大桥横跨南北,给美丽的嘉善大地增添了灵性。每当太阳晨起或暮落,红旗塘上波光粼粼,似有话说,河水诉说着当年那段激情四溢的岁月,那是母亲的青春印记,母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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