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焰虽弱小如斯却足以抵御前行的黑暗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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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忘不了一盏灯,一盏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煤油灯。它伴我走过了儿时的艰难岁月,至今仍记忆犹新。

记得小时候家里已经安了电灯,是那种今天已经不常见的白炽灯。普通家庭一般都是很小的瓦数,最常用的是25瓦的,相对富裕些的人家会用到60瓦,甚至更高的。

我家是最普通的庄户人家,只用25瓦。25瓦的光照度是很昏暗的,远远不能和今天同瓦数的节能灯相比,只能说是勉强够生活照明。如果按如今考究的用眼保健的标准去衡量,那是远远达不到的。不过即便如此,如果晚上能够用到白炽灯,那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那时国家的电能供应非常紧张,做不到大家敞开了用,是优先供应城市和工农业生产使用。农村白天的生产用电有一定保障,到了晚上就是用电高峰了,所以隔三差五经常被拉闸断电,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往往正吃着饭呢,突然就没电了。一直到深夜过了用电高峰期才会恢复供电,那个时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入了梦乡,有没有电都没什么影响了……

正因为断电频繁,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替代的照明用品,最常见的是蜡烛和煤油灯。蜡烛相对使用便利且比较清洁,一般用的不多,是家庭条件相对较好的人家才用。大多数庄户人家用的是煤油灯。

煤油灯供销社都有卖,结构很是简单,底下是一个不大的深褐色的瓶子,瓶口上面是个铁皮盖子,盖子上竖着根一指长的铁皮管子,里面按上根棉芯就成了。瓶子里灌些煤油就可以点着用了。

也有种比较豪华的煤油灯,叫美孚灯,外面有玻璃罩,罩子外面是金属外框,灯芯是可以调节的,既可以拎着走又能平稳摆放在桌子上。这种煤油灯可以提着在户外赶夜路,是比较高级了,当然一般人家是不舍得用的。

用煤油灯的日子里我已经上学堂了。每天放学回家先盛点锅里的冷饭,就着萝卜干,腐乳这类的物事填填肚子,然后得赶紧出去割羊草。那个年代每家都圈养一些猪羊,那可是庄户人家很重要的财产。既可以定期产出猪羊粪算工分,还能在过年时宰杀年猪年羊,或者卖给收购站补贴家用,是极受庄稼人重视的。

然而父母常年在生产队里劳作,往往傍黑才归,准备圈里猪羊的草料就是家里孩子的事了,虽然我还是个年幼的孩子,生活却已经教会了我去面对这一切。割完羊草回来,傍晚的农村广播已经响起了熟悉的《歌唱祖国》的乐曲声。那就是该做晚饭了,熟练的淘米下锅,在柴火灶里生火做饭,等父母从田间劳作归来,饭已煮好。

和父母吃好晚饭,方始拿出作业本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往往此时昏暗的白炽灯突然失去光明,一家人赶紧点上煤油灯应急。煤油灯很是昏暗,很难看清课本和作业本,需要放到眼前,还有一股浓重的煤油味,很是难闻。煤油也是比较劣质的,点着时浓烟滚滚,灯芯一会儿就会积聚起一团团烧剩的颗粒,火苗更加暗淡下来,需要随时用剪刀挑去。

此时,可没有“共剪西窗烛”的雅兴,更没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情。有的是生活给予的不屈与抗争。好多次因为靠得太近,又是太过专心,被煤油灯烧到了额前的头发,等到闻到焦糊味才猛然发觉。最后总是睡眼惺忪的完成当天的作业,在昏暗的灯光中安然入睡……

我还动手做过一个简陋的煤油灯。买来的煤油灯容量偏小,不经烧,要频繁的补充煤油。我找了个大肚玻璃瓶,是糖水黄桃罐头吃剩下的。小时候,糖水罐头绝对是稀罕货,除非是发烧生病了,否则根本没有机会享受的。直到今天甚至还清晰记得那种渗入生命里的鲜甜美味。

然后就在瓶盖上钻个孔眼,插上中空的铁皮管,再找了根粗棉芯穿上。这个土制的煤油灯容量大,摆放平稳,尤其是灌一次煤油可以点燃很长时间,不用担心正专心写着作业呢突然就陷入无边黑暗了。

这样的时光度过了好多年。后来农村出现了沼气灯,再后来农村电力供应紧张局面有所缓解,尤其是夜晚照明有一定保障,于是煤油灯慢慢从生活中淡出了,那盏自制的煤油灯终至无处可寻了。

那段岁月是我生命的最初旅程,虽艰难如斯,却也另般荣耀;那盏煤油灯照亮了我从童年走过少年的漫漫长夜,虽简陋如斯,却珍贵无比,那束光焰虽弱小如斯,却足以抵御前行的黑暗与寒冷,再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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